她醒来时,他已经走了,要不是她旁边有个揉皱的枕头,她还以
为昨晚发生的一切全是个放荡的荒谬的梦呢。她回想起来不禁脸上热烘烘的,便
把头拉上来围着头颈,继续躺在床上让太阳晒着,一面清理脑子里那些混乱的印
象。
有两件事显得成就突出。一是好几年来她跟丈夫在一起生活,一起睡,一起
吃,一起吵架,还给他生了个孩子——可是,她并不了解他。那个把她在黑暗中
抱上楼的人完全是陌生的,她做梦也没想过这样一个人存在。而现在,即使她有
意要去恨他,要生他的气,她也做不到了。他在一个狂乱的夜晚制服了她,挫伤
了她,虐待了她,而她对此却十分得意呢。
唔,她应当感到羞耻,应当一想起那个狂热的、漩涡般的消魂时刻就胆战心
惊!一个知性的女人,经历了这样一个夜晚以后便再也抬不起头来了。可是,比
羞耻心更强的是想那种狂欢、那种令人消魂和为之屈服的陶醉的经验。她有生以
来头一次觉得自己有了活力,觉得有一种席卷一切和本能的恐惧感觉,也某种仇
恨一样令人晕眩而喜悦的心情。
他爱她!至少他说过他爱她,而如今她怎么还能怀疑这一点呢?他爱她,这
个跟她那么冷淡地一起生活着的粗鲁的陌生人居然爱她,这显得多么古怪,多么
难以理解和不可置信啊!对于这一发现,她根本不清楚自己的感觉到底如何,不
过有个念头一出现她突然放声大笑起来。他爱她,于是她终于占有他了。她本来
差不多忘记了,她早先就曾渴望着引诱他来爱她,以便把这个傲慢的家伙驯服下
来。如今这个渴望又出现了,它给她带来了巨大的满足,就这么一个晚上,他把
她置于自己的支配之下,可这样一来她却发现了他身上的弱点。从今以后,只要
她需要,她就可以拿住他。
他的嘲讽长期以来把她折磨得够了,可现在她掌握了他,她手里拿着圈儿,
高兴时就能叫他往里钻。
她想到还要在大白天面对面地同他相见,便陷入了一片神经紧张和局促不安
之中,当然其中也有兴奋和喜悦的心情。
「我像个新娘一样紧张呢,」她想。「而且是关于他的!」想到这里她不由
得愚蠢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