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惊醒了,盘腿坐着,不知从哪摸出一串佛珠,闭着眼,碎碎念。听说丁宸的母亲正在赶来路上,父亲人在外地。
直到天亮时,才听到结果。
只是着凉引起的感冒,因为免疫力低,伤口有些炎症,所以来势汹汹。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除了许绿筱。
如果没听到那句话,她也以为只是单纯感冒。
因为她也见过丁宸坐在窗口吹风。
可自我科普了半宿的她,已经知道,免疫力低下,是因为脾的关系。还有,如果真的是“凶险性感染”,会有多危险。
阿姨松了口气,把佛珠塞到枕头下,嘟囔了句:“真是个活祖宗。”
歪倒在床,很快响起熟悉的鼾声。
许绿筱太阳xue一跳一跳,也想睡一会儿,却做不到,她去用冷水洗了脸,换回自己的衣服,然后等着另一个结果。
转眼到了中午,接到爸爸的电话。
“过失伤人,三年。”
“没想到会这么快,以为得等个把月才下判决书。看来丁家不愿再耗下去了,也好,长痛不如短痛。”
最后,不忘叮嘱她,别有心理负担,好好工作,照顾好自己。
一夜未睡,许绿筱整个人有些麻木。
包括神经和情绪。挂了电话,只有深深无力感。
想蹲下去,但是医院过道,人来人往,她还是生生撑住了。
两个原本毫无交集且正处于大好年华的人,一个身陷囹圄,一个身体残缺。她还是真是罪孽深重。她隔着玻璃窗望下去,这个高度,足够一了百了。
随即被这想法吓到,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她对自己说,这个念头不能有。
许绿筱捂脸调整了一下表情,回去时,阿姨已经起了,去厨房忙碌。
她拉开抽屉,拿出丁宸的那盒烟。
抽出一根,送到嘴里,感受到淡淡烟草味,这才想起没打火机,而且也不能在这里抽。
她下楼去便利店买了一只,一元钱的打火机,如果烟有情绪,会不会觉得受了侮辱?
她在花园常坐的石凳上,抽了一支烟。
开始有点呛,慢慢就找到感觉。
一吸一吐间,极度压抑的情绪似乎也得到了排解,哪怕只是暂时的,也很有用。人生再长,也是由一个个时刻构成,这中间有若干个关键时刻,无论用什么方法挺过去就行。
以前经常看到某某企业员工因不堪加班,纵身一跃,因为很多师哥师姐被招过去,所以大家都很关注。许绿筱觉得,他们就是没能挺过那些关键时刻。
人在夜晚,生理上最脆弱,容易陷入混乱和绝望,放大悲观感受,撑到黎明就好了。
像她这样,走出来,看看花草树木,各种小虫子,一切都有序而充满生机,心情就会好很多。作为高级动物,再怎么说都比它们更能掌握自己的命运吧。
她想起什么,又打给爸爸。
“他们出示伤情鉴定了吗?”
“脑部外伤,胫骨骨折,做了内固定手术。所以你妈还有点不甘心,想要上诉,被我劝住了。”爸爸最后强调,“到此为止了。”
听起来也像在说服他自己。
毕竟没有哪个父亲能轻易接受自己的孩子被判刑,从此背负一个人生污点。
许绿筱收起手机,揣好烟,转身时,吓了一跳。
丁宸的母亲,正在她身后站着,不知来了多久。
她头发盘在脑后,穿藏蓝色裙装,挎一只鳄鱼皮包,正若有所思看过来。
看来丁宸是随了他母亲。
这位年轻时也应该是个美人,当然现在也不差,身材保持得更好,敢穿收腰款系皮带的裙子,至于那种端庄里透着骄矜的气质,就更是加分。
当然,也很有压迫感。
“许绿筱,谈谈吧。”
几分钟后,医院附近咖啡厅,环境优雅,没有闲杂人等。
许绿筱挺直脊背,视线低垂,心想如果是恶语相向,那就不卑不亢,如果甩来一张支票,那一定要满脸羞愤,然后小心收好。
结果人家却问了一句哲学或者是玄学话题。
“你信命吗?”
“……”
“我以前也不太信,我和丁宸他父亲,就是靠着不信邪的劲头,才一路走到今天。但是老人家都信,丁宸的nainai给他求过一枚观音像,他一直戴着,直到几个月前在游艇派对上弄丢了,找都没法找。”
“再后来,他就遇到了你。”
“他这二十年来都没受过什么伤,无论是开赛车还是其他极限运动。”
“你喜欢丁宸吗?”
许绿筱一直默默听着,好不容易给自己做了心理建设,摆脱负罪感,又要被拖回去了,她是红颜祸水,少爷的克星,lucky dog的终结者。
听到这句,她抬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