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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安很久没有这么委屈了。
即使有,也不会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
可喊出爸妈的那一刻,心里的酸楚和烦闷像是开了闸的水,排山倒海般地涌出,惹得他想要落泪。
青年蹲下来,和墓碑平视,眼睛一遍遍地在照片的笑脸上梭巡。
怎么也看不够似的。
依旧记忆中的父母不曾老去,如今也不会再老了。
“妈,今年发生了好多事…”
他停顿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江叔的公司遇到了点麻烦,很棘手。对方闹得很大,江叔已经失踪几个月了,我们都很担心他。其实…钱的问题大家可以想办法一起解决,江叔的心脏这两年一直不太好。舒姨的工作也丢了,整个人憔悴了很多,见到我总是哭,但我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好。”
戚安人生中两个成长的阶段,一次是父母意外双亡,一次是江叔公司破产。
都很难捱,也都让他深刻地体会到了人间的冷暖。
“淼淼的状态也不是很好,家里的事让她分心了,也让她成长了,没小时候那么爱闹腾了。”说到这里,青年笑了一下,语气有些骄傲:“对了妈,淼淼也考上了一中,一直没来得及和你们说。”
他说了很多,对于自己的事却只是一笔草草带过。
“我最近挺顺利的,比几个月前来看你们时要好多了,能吃能喝能睡的…”
说着说着,脑海里就浮现了某个人的脸,戚安的嘴角高高牵起,脸上是满足的神色。
“我最近遇到了一位贵人,他…是个好人,真的特别好。我觉得我不值得他对我这么好,但是我又很贪恋他的好。就…我也不知道能和谁商量,是不是有点矫情了…”
戚安干笑两声,挠了挠头。
他很少会向父母讲感情方面的问题,即使情窦初开的高中时期也羞于开口,会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妈妈,我好像有点自卑…”
戚安垂下眼睛,把情绪收敛起来,自暴自弃地说:“他和我谈恋爱有点吃亏,我可能会成为吸血虫。”
他真的是一只吸血虫,还是一只会带来霉运的吸血虫。
吸干一家人的血,转头又祸害了另一家。
青年是有点怕的,他怕自己也会给傅映庭带来厄运。
“要是你们在我身边就好了,还能给我出出主意。”
戚安双手捧着脸,声音又黏又软,嘴巴嘟起来,是在撒娇。
他蹲在地上缩成小小的一团,面前只有齐腰高的墓碑显得高大起来,只是不能再为他遮风挡雨 。
戚安来扫墓的次数很频繁,在出事前,每个月都会来一次。
他很少瞒着父母什么,可这半年来确实是报喜不报忧了。
其实青年心里明白父母也听不到,但还是自欺欺人一样有意地瞒着,还会反过来交代他们安心。
天下起了蒙蒙雨。
天气预报里说的是下午两点才会有雨,可是却提前了。
站起来的时候,戚安的小腿都蹲麻了,一个趔趄险些栽倒,他连忙扶住了左边的墓碑稳住身形。
青年愣了一下,继而俏皮地笑道:“谢谢爸爸。”
天气不太好,他也说了两三个钟头了,Jing神也欠佳,便不打算久留。
他摸了摸妈妈的脸,拍了拍爸爸的肩。
“下次再来看你们。”戚安故作轻松地说。
戚安离开时刚刚十二点,是午饭的时间。南山墓地很僻静,只有靠近公交站的地方有一个小超市。
小超市门前挂了一排雨伞,他连一个眼神都吝啬。
公交站牌有零星的几个人,他也没有驻足,而是径直地向前走。
林特助远远地瞧见青年出来,就开着车跟在了后面。他从后视镜里看着傅映庭,关切地问道:“要送把伞吗?”
傅映庭摇下车窗,一眨不眨地注视着青年落寞的背影,他的眉头紧锁,犹豫不决。
最终,他还是叹了一口气:“不用。”
戚安需要这场雨。
戚安漫无目的地向前走,还不到十月份,下了雨也没有很凉爽,反而是shi闷。
西装外套脱了下来,搭在他的手臂上,衬衫也解开了两个扣子。青年给自己拿着广告扇了扇风也无济于事,烦躁的感觉还是没有消失,他的心一点也静不下来。
雨水打shi了他的头发,白衬衫上半部分shi透了。两只手臂和胸膛的布料尤为夸张,几近透明,贴在戚安的皮肤上,shishi黏黏的。
他看起来心事重重,可坐在车里的傅映庭却没有心思去揣摩他的想法。
年轻人的身子骨再硬朗,也禁不住这么造。
起了风,窗外雨的扫进车里,密密麻麻地落在傅映庭的脸上。他闭了闭眼睛,把放在车门上的手又收了回来。
傅映庭认为自己是一个有原则的人,但是他会在戚安的身上尝到挫败感,而且不止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