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霆的生命体征在重创中一点一滴地减退,完全靠着强烈的求生欲才支撑到了现在,他攥着拳头逼自己清醒,无数次说着别睡,不能睡,能救你命的人马上就到了。
林霆的精神和体力渐渐濒临耗尽,喉咙里微弱的发出阵阵哀号,虽然微弱,却充斥着绝望。
那人肩章上的星穗衔尤是显眼,他用手指了指躺在沙发里的许卿,若有所思地说:“他很像一个人欸,一个我在彦家见过的人。”
彦龄就在这个时候推开了旧屋锈迹斑斑的门。
他没有开车,身边无一人跟随,老宅里的人甚至不知道他在半夜外出,他是由后门而出,步行了一段,走到后街上的某个主干道,伸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你在彦家
“堂之。”
彦堂之进来时人已经睡过去了,与之同行的男性客人穿一身军装,肩章上挂着衔,跟随彦堂之一道进了他办公室,没走几步就看见了躺在沙发上睡着的许卿。
也不知他看出什么了,满嘴正胡遛着,突然就顿住了。
彦龄站在路边,注视着车灯行远,然后他转过身,沿着漆黑山路,向屏幕里标点的位置一步步行进。
打电话给秦楚,让他把彦氏的私人医生现在叫上来一趟。
“舅舅。”他轻轻叫,“听到我说话吗?”
自打来到彦堂之身边,有着钢铁一般意志的许卿董事没请过一天假,没缺过一次席。
彦堂之探出手,在许卿额头上轻轻一压。
因为胸腔内大量出血,林霆体温高热,气管水肿,已经不能再发出声音了。
许卿呼吸的声音有些重,眼皮在颤动却始终没能睁开,他一向睡得轻,夜里有一点声响都能随时把他弄醒。
彦龄出现在演武场的时间在他接到林霆电话的一个小时后。
这是人在垂死前无意识的神经反射。
等待的时间太漫长。
林霆整个人以一种极为扭曲的姿势瘫倒在地上,指甲抠进了碎裂水泥的缝隙里,面部全是血迹,嘴大张着,喉咙里像塞着什么东西,从很深的地方发出类似气泡破裂的声响。
彦龄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看着他抽搐,看着他无用的挣扎。
,半边脸贴在地上,颤颤巍巍地把手伸进废品堆中,在里面不停摸索。
他向着林霆走近过来,看到林霆的四肢开始不受控制地一阵阵痉挛。
许董病了。
着军装的男人眼睛里一闪精光,抬眉端详了片刻,“长成这副模样,怪不得能叫你把人弄进公司来。”
“这是?”那人一手拎着军帽,走到沙发后面,徐缓驻足下来。
林霆极低地应和他,嘴角内一股血又溢出来。
“可怜见的,烧得都睁不开眼了,”到访的这位青年男性军官,长着一张看起来且轻浮的脸,与他那身贵重职衔的军装实在不太搭,他像是对许卿颇有兴趣,一面盯着人看,一面对彦堂之讲,“可说呢,外边现在正闹流感,全军传染病控制所里天天排大队,让你的人好好给查查吧,病都得对症下药,啧这小脸,怎么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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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霆几乎一秒不待,扭曲着面孔拨出了这通他寄予全部希望,渴求能活命的电话。
“堂之,”那人熟络的叫,“你这小东西,是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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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难怪,在绝境里每待的一分钟,换做人间,都好像已走到地老天荒。
然而他全心寄望来的却不是一个来救他的人。
时间不过走了几分钟,林霆却觉得比死还煎熬。
彦龄蹲了下来,从林霆手掌下抽出他的手机。
手指接触到屏幕那一刻,手机即时闪出了亮光。
过了良久,最后一点力气也耗光了,林霆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一对眼珠空睁,无神地盯着彦龄。
就在他被伤痛折磨到不得不选择放弃的关头,他的手指在脏污里摸到了一只手机。
彦堂之不搭他茬,落笔在页尾签上字,那位穿着齐整军服的男人此时弯下腰来,略近了一些仔细打量起昏沉中的许卿。
但因为一次夜归,吹了风,着了水,还挨了艹,第二天午后人便开始发热,烧的还不轻,到了下班的点,人都有些恍惚了。
而彦龄只是凑近了,近到林霆的眼前,轻声地对林霆说:合上眼吧,舅舅。
彦堂之将笔撂下,转身走过去,向沙发里扫了一眼。
他仰躺在十八楼办公室内的长沙发上,眼睛半睁半闭,手背挡着额头,面色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红。
彦堂之转头看着他。
车子一进入演武场林区,他便让司机靠边停下。
“发烧了。”他触到许卿的体温,着实偏高。
第三十二章(上)
他的目光已然失去焦点,在深重的斑驳中拼劲气力望向彦龄。
彦堂之拿起办公桌上的文件夹,翻开一页,“许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