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二日起来吃过早饭,范弘仁邀请萧佐凡去坊间走走。范弘轩看起来脸色有些差,不知道昨晚是如何度过的,他拒绝了同行,早早便回了房间休息。
墨桐跟在萧佐凡身后,听范弘仁边带路边逐一介绍范家产业。
范家是江南一带的首富,由先代一手开拓并代代嫡传,产业遍及银庄、食肆、码头、布坊等。范老爷把家业传给范大少爷后便不再插手管事,专心衷情于他的诗画墨宝收藏。谁知天妒英才,一场意外带走了范家大少爷。在范老爷及范夫人悲痛欲绝之时,是范二少爷挺身而出,独自挑起整个家业,才使得范家产业不至于倒下。
至于范三从小吊儿郎当,玩世不恭,根本不能指望。
『弘仁兄独自一人管理如此庞大的家业,确实辛劳费劲。』萧佐凡体恤道。
『大哥不在了,能扶住范家家业的只有我,再辛苦也得坚持。只是最近我亦逐渐感觉力不从心了。』范弘仁把萧佐凡带到茗茶居的贵宾房,请他坐下品茶说话。
『为何?』萧佐凡嘬了一口杯中的清茶,顿时感觉茶香在口中蔓延,味道甘甜清香,正是他最喜爱的碧螺春,看来范弘仁是下了功夫的。
『萧公子有所不知,近几个月来,江南一带不知从何处突然冒出来一个青商商会。此商会会长行踪神秘,手段狠辣,专门高价收购我范家看中的标地,而后另立店铺,分明就是要跟我们对着干。青商商会势力日益壮大,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能左右市场的地步了。』范弘仁握着手中的白瓷茶杯,似乎恨不得把它在掌中捏碎。
『弘仁兄先莫急。』萧佐凡有些心疼那白瓷茶杯。杯身晶莹,做工上乘,要是真被捏碎就可惜了。
他略一沉yin,说到:『商人经商本就为逐利,这个青商商会的突然崛起萧家也略有耳闻。我听说他们虽掷重金收买市场,却从来没有做出故意抬高或压低市场价格恶意竞争之事。这么说来,比起逐利,他们更像是为了侵占市场,巩固地位。』
『不仅如此,萧公子,他们分明就是要打垮我们范家产业。虽说家父已经不插手家中生意,但范家产业决不能毁在我手中啊。所以今日特地找萧公子,不,萧大人商量,希望萧大人能看在萧范两家的世交情分上,替范家做主。』范弘仁愈发激动,就差给萧佐凡跪下了。
原来是有事相求,难怪今天特地请我家少爷来品茶。墨桐心里默想。
萧家是世代为官,自从箫大小姐嫁做王妃,家族地位更是扶摇直上,来攀权附贵的人也络绎不绝。
萧老爷本是内政部大臣,数年前已经告老还乡,不再过问政事。而作为家中的独子,萧少爷天生聪慧,资历非凡,十三岁便考取了举人,萧老爷有意把他送进朝廷,萧少爷却不知为何执意不肯,甚至在科举考试中故意填错答案以求低分。所以至今仍是江南一带的普通地方官员。可看似官职不大,却因为家族地位原因而在这一带很有威望。
『弘仁兄此话生份了。家父一直都牵挂着范家的情况,嘱咐我要对此商会多加留意。只是我经过多方探询,并没有发现他们有任何违法乱纪的行为,也不好以官员身份横加干涉。』被求做主的事多了,萧佐凡自然应对老练。既要表现出父母官对当地商人的深切关怀,又要得体到位地表达正直不阿的守法原则,『不论怎么说,若对方真心要恶意打垮范家,萧家是不会坐视不管的。回去我定当彻查他们商会所有牵扯人员及其行商行为。』
范弘仁被绕了几绕,总觉这并非自己所求答案,但又不知还能如何说情。正有些为难,茗茶居的说书先生又上台开始说书了。
『今儿个啊,要给大伙讲讲韩家三少爷的新病。』秦先生纸扇一挥,摇头晃脑地开了腔。
『什么病啊?』台下便有客人配合地发问。
『断、袖、之、癖。』秦先生眼珠子一溜,似是宣布喜事般一字一顿地说到。
台下顿时炸开了锅。
萧佐凡莫名感觉脸上一热。
『咳咳,弘仁兄莫非也爱听这个说书先生讲故事?』他故意不去听楼下的吵杂,向范弘仁问道。
『哈哈哈,这个说书先生说韩三公子的故事妙趣横生,生动有趣,生意不烦忙的时候,我就爱在这里品一盏清茶,听听书,乐一乐。』范弘仁听着来了兴致,伸着脖子朝台上张望着。
世上能这么乐呵地听自己亲弟弟坏话的人能有几个?
墨桐突然对范弘轩生出了些怜悯。
想来范弘轩是歌伎所生,母亲难产而亡,生来便没有了娘。虽然范老爷宠爱,但从小遭受的白眼和欺凌估计也不会少。也亏得他个性放荡不羁,否则估计根本承受不来得长这么大吧。
墨桐想着抬眼看了看自家少爷,发现他也正表情微妙地把杯中的茶一饮而尽。
『弘仁兄,我突然想起家父嘱托要去拜访的一位世伯就住在附近,先告辞了。』萧佐凡说着,起身作躬,没有理会想要挽留他的范弘仁,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