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那次的事,筒子楼里的流言传得越演越烈起来。
有几回女人牵着阿念回家,经过几个聚在一块抽烟打牌的男人时,阿念都能看出男人们的目光毫不掩饰地上下扫过女人,等阿念他们走开后,身后便会轰地发出一阵不怀好意的哄笑声,夹杂着几句阿念听不懂的污言秽语。
在那个筒子楼住满那个月后,女人带着阿念搬了家。
新家依旧是在个筒子楼里,环境比之前的还要糟糕一些,墙体斑驳,厨房也是公用的。许是前面的租客走的匆忙,留下乱糟糟的一片,房主见他们孤儿寡母觉得好打发,也不多加收拾。女人只能带着阿念一点点把他们的小窝收拾出来。
阿念一直是个懂事的孩子,性格却有些孤僻,没有什么朋友,下了课就喜欢回家黏着女人。
女人有时候会有些发愁,害怕阿念这个性子大了不好融入社会,但大部分时候她又十分享受阿念这个小跟屁虫的黏糊劲。
他们的日子也就这么岁月静好地流淌着。
阿念起初其实并不明白胖女人口中的污言秽语是什么意思,直到他十四岁那年,他看到电影中,灯红酒绿的暧昧下,衣着暴露的女人依偎在男人怀里,亲密地调笑亲吻,男人的手游走于女人曼妙的身体上.......
十四岁的阿念已经不再是不知世事的孩子,他知道了女人的职业叫“ji女”。
阿念很难将女人和电影里衣着暴露的ji女联想到一起,他下意识想要否认这个想法,却又在许许多多生活的细枝末节里,肯定了这个猜想。
阿念想起女人偶尔露出的皮肤上青紫的痕迹,想起女人的昼伏夜出、夜不归宿,想起当初那个胖女人口中的污言秽语,想起那些男人盯着女人的眼中赤裸的欲望
阿念不明白女人为什么要这样作践自己,只是很快两位不速之客的到来,给了他答案。
一对佝偻着背的老夫妻造访了阿念和女人的家,他们跪下女人面前,亲昵地叫着女人的小名,声泪俱下地求女人原谅。
阿念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却听女人对他说,阿念,你先出去一会。
阿念听话地出了门,却并没有走远,而是趴在窗台边听屋子里的动静。
筒子楼的隔音不好,屋里的声音一字不拉地传进阿念的耳朵里。
阿念听到女人冷漠地说,”当年你们顾念着弟弟,把我卖了替弟弟还赌债。我认了,就当作是报你们的养育之恩。事到如今,你们没有必要在这里惺惺作态。”
‘囡囡啊,当年是爸对不起你。可你弟那时候才十八岁,也是被人骗了,才会鬼迷心窍地去赌的。我们老顾家就这么一根独苗,我们怎么能让他就这么断了”
“够了!爸,妈,我最后叫你们一声,从今往后我们就再没有关系了,你们走吧。”
“囡囡,囡囡。”老妇人的声音突然急切起来,“囡囡,你再帮你弟一次。这次他娶要媳妇,对方家里要30万,我们哪里凑得出那么多钱。他一时鬼迷心窍,听了几句耳旁风,才又去赌了,结果”
老妇人似乎也说不下去了,室内有了良久的沉默。
“所以,你们想再卖了我一次?”女人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语气中透着满满的讥讽,“真是对不住啊,你女儿我可没那么值钱,当年那笔钱我还欠了王姐一大半没还清呢,你觉得王姐这次还会愿意给你们钱吗?还是你们又联系好了谁?陈姐?陆姐?又想把我卖给谁?嗯?”
阿念在墙角听得心惊,他向来早慧,事情听懂了大半,他从未想过女人竟有这样猪狗不如的父母,这般糟践自己的女儿。
“囡囡,你别这样我们也是真的走投无路了,才想到来求你。我们听小王说,有个大老板很喜欢你,愿意包你”
“滚!你们给我滚!”女人的声音突然尖锐起来,屋内响起桌椅挪动的声响。
阿念躲闪不及,就见女人将那对老夫妻撵到了门外。
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