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也会这么累？”
他克制不住冲动地想要反驳她，想要告诉她：你不是废人，也不是没用的人；你想回国，我也希望你回国；如果你不想一个人过，至少可以给我一个机会——
秦焕冬一直在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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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也平静，浑然像是在陈述另一个人的故事，直到说到这一句时才藏不住余悸：“我去医院吊水的时候就在想，年轻真好啊，这些事情我还能扛老了之后，就肯定不行了。”
“他一直是想活的，求生欲很强但临走前的十个小时，就是吃止痛药前，那天半夜，还是痛到抓着我的手，拼尽了全身的力气，跟我说了一句——”
“我痛了三天，吊了四瓶水，到了第四天，终于开始想吃东西了，那一刻才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现在的痛，也很痛。”她又放空了眼神，喃喃地说，“但离真的很痛，还是有一段距离的我是指到最后了。”
“我本来还以为是阑尾疼，就去了医院，医生检查完后说：你的体温、心跳、血检、尿检都正常，证明你是个健康的人，痛先忍忍，吃点止痛药，看看会不会减轻我那个时候真的想打人。”
每一个事中之人，都忍受着同等的煎熬，在深深夜中等待黎明的到来。
她似乎有些无奈，抽出被他紧握的手，探过去摸了摸他的头：“秦焕冬别哭了，焕冬。”
她苍白的脸上已经泛起醺红，平添上的血色都显得病态，一饮而尽的姿态却似豪迈：
裴可就在沉寂中又为自己倒了杯酒。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为别人的故事流更多的泪，只是难以自持地哽咽不止，直到泣不成声：
“每天都要照顾自己，也很麻烦我一个人住，就没什么自制力，最后身体都会自己报复回来，会生病但还好死不了。”
她的声音也艰涩得微颤起来：“我不想离家这么远了”
“但不行。”她的语气中有一股近乎执拗的坚定，“我还是得最后一个走我要送走我所有的家人才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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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我想，我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肯定也希望家人是开心的，毕竟我是真的想走的，如果他们没有我也可以活得很好，我就会很放心”
但为什么连她也在深渊里？
于是他欲言又止。
秦焕冬刚刚平静下来的心绪忽然又躁乱起来。
他几乎是哭着说出了这句话：“‘还是让我走吧。’”
裴可明明已经是他同辈人中最优秀的那个了，她就该平步青云，就该睥睨众生，就该光鲜亮丽地活出最精彩的人生——
我可以照顾你。
“虽然我是个没用的人，但回来就很好。”
他在她温软的话语中止住了啜泣，沉默地缓了会儿，才摇了摇头，用哭出的鼻音闷声道：“很久没看了现在的小说没意思，没以前的好看了。”
他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裴可却望着他笑了。
“就像那天，我要回来的时候就觉得，我不可以哭，我得积极一点，得好好活，要看上去可以照顾自己，能安排好所有的事情，有目标又阳光”
“对。”他瞬间就想到了父亲最后关头的痛苦，握住啤酒瓶颈的手又颤抖起来，“我爸最后那个礼拜，每天晚上都睡不着觉。我陪夜的时候问他怎么不睡，他也说不出，就是睁着眼睛。”
但黎明真的会来吗？
裴可的手又握紧了些，他没敢抬头，就听到她轻轻道：“如果人可以跟恶魔做交易就好了。我可以少活，把命匀给想活的人”
她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仿佛有着安定人心的力量：“或许是我们都想得太远了。”
“前一阵，我经历了人生中最痛的一次痛经，吃止痛药都压不住，叫车回家的路上就吐了，到家又吐了一次。”
然而早些年家道尚未中落的时候，他或许还有说这些话的底气；如今他连自己管不好，生活一团糟，哪来的资格和立场来说这样的话？
所以这个世上如果还有一个地方拥有平等的话，那一定是在绝境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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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来没那么痛过，痛到疯狂反胃，白天吃不下，晚上睡不着，还根本不知道原因。”
让我来照顾你。
“不管怎么说，还是要找点长期有兴趣的事情。打游戏也好，看小说也行，有一个避难所，至少会好过很多你还看小说吗？”
“我真的很想回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