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宁几乎要直接瘫倒过去,狼狗和仆人都给他弄得急了围上前来,有谁忙乱中说了句要叫医生来看,听到医生二字,苻宁不得不蓄足了力大声喝住女仆。
然而对上张完全陌生的脸时,不但是苻宁,双方都在尴尬中凝了片刻。
“有人打过电话,或是写信来给我吗?”他试着问仆人,仍是大失所望,本就模糊的念头愈加迷茫。“算了。”苻宁只能对自己这样说,可眼睛难以抑制地酸痛起来,他伸过手去拭了泪水,再将凉腻的指尖抚上脖子,颈后腺体上仍是表哥留下的印记,接着苻宁又被逼得坐立不安,也不要谁帮忙,自己辗转几处,翻箱倒柜将几厚大本相册寻出来,往日同表哥的合照全给摘出来一剪两半。
小时候保姆会逗着说玩笑话,远指出窗外,说那湖是他的,湖边的石榴也是他的,现如今来伺候的只会叫他离窗户远些,小心给风吹着。本来几天都不曾觉得身上冷,苻宁刚被提醒便打了个寒颤,接着便是惊觉,如此久的时间里,竟什么都没有他想要的那独一份,他再记不清这是何时开始的。
换了庄园大宅住,可供藏身的卧室比在城里家中大了一倍有余,苻宁总纠结着眼前的变化,觉得以往似乎不是这般,可真唤来佣人要重新摆设时,他又说不清合适的到底该是个什么样子,因此只能来回往复地折腾着,消耗中苻宁竟好受了不少,狼狗撒欢撕烂窗帘时他简直笑到肚子发痛,等破掉的窗帘被换下,新窗帘还未挂起的间隙,便能透过联排落地窗看见平展展的大湖面,湖畔的石榴树比他的年纪都老,然而苻宁从不记得它们产出过任何甜蜜果籽。
“我没有舅舅。”苻宁现在懒得给陌生人丝毫好脸,“再说,你要是我舅舅,给我鞠躬又算是什么礼?”听了这句讥讽,访客来回搓起手,好似通身都不自在起来,“酆山公爵是我的亲生爹,韦苓安跟韦芝丽是我两个姐姐......”他磕绊地报出几个名。
“绒绒呀,你没有良心,怎么不去咬死他?”苻宁端着狗的脸颊认真地说,狼狗把长舌头收回嘴里,再是晃起脑袋,将脖子上一圈毛抖得簌簌响。可苻宁不会迁怒狼狗,他死都忘不了的,是邵南云和表哥搂着欢好的样子,同样恨人将自己跟表哥的事捅出去,引得他和邵长庚生嫌隙。
没多久仆人又犹疑地问起他来。
苻宁立即睁开眼,单凭直觉,他不以为会是表哥,想着要是邵长庚再来的话,非得把人仔仔细细问个清,他得问他到底把自己当成什么?还得问他为什么和自己山盟海誓之前与别人相好?于是再坐不住,甚至不等仆人通传齐全,自己便急着要去面见来客。
难得显出专心致志,但好景注定难长久,旁边的少年刚靠过,张宗旻便难以自持,伸手在的细腰亵玩揉捏。
“有访客在......”
“就是寄给冯文昭,你们别再多话了。”
年幼的笑得直透出傻气,苻宁只觉刺目非常,他再不明白为什么原来和表哥在一起能开心成那样,或许是当时的冯文昭尚未与他人成婚,再或者是他并没有在表哥眼前给别人蹂躏过,苻宁想着想着竟笑出了几声,自己黑白的旧影刚刚才同人决裂开,现在他又动手将那一半的自己剪了个粉碎。
在旁的仆人正要开口,访客便堆起笑朝苻宁鞠躬,“我是你舅舅呀......”
连着剪掉多张照片,苻宁却再下不去手,只颓然丢开剪刀,像受了极大的劳累般朝后倚靠过去,“把这些都收了,全部给冯文昭寄回去。”他闭起眼,低声吩咐佣人,耳边是碎片错叠的窸窣响动,苻宁难得静了静自己。
但凡医生过来,他的身体必定要完整遭一番审视,而苻宁只允许自己浑噩活着,装出各个样子,让伤痛们平静自处,好像自己只是贪凉吹多了风才会有这般异常,他更怕医生突然变出怜悯眼神,说出“您怀孕了”然后叹气。
目睹了对方的怯场,苻宁更是嗤之以鼻,投去轻蔑的目光,“你这来路不明的私生子,也配做我的亲戚?”厉声将来者斥责一番后,苻宁还是略想了想,可想起的事也是表哥原来说的,他们的外祖父有些崇尚自然的审美趣味,雅号南朝人那一类山水隐
好的是在被搀扶坐下后,他并没有像前几日那样觉得反胃和胸口肿痛,放下了半颗心,悔恨那日头脑不清醒时和表哥欢好了一场,再是缓了一会儿,头脑像是更清了些,他又猛然明白了在大宅内感到种种不对劲的根源。不管小时候有何种记忆,对周遭一切的占有在法律和情理上都不可能成立,现在父亲可怜他,收留他进来,可将来庄园的主人会是他的弟弟,苻宁感到一阵压迫性的拘闷正兜头盖下,他再想和狼狗玩玩排遣,却禁不住去想这狗曾经让邵南云养过,在那面前又不知是多么欢脱。
萧澄见得丑态如此,恨不得立即冲上去让情人狠狠难堪一场,但他连步子都没怎么迈开就失了这心,混混茫茫地又倦起来,那边张宗旻像是赢了局,和身边人搂着亲了个嘴。
“你是谁?”他狐疑地看着对面穿着崭新天鹅绒上衣,又梳着偏分头的年轻男人。
“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