铮铮铁汉，终于滚下眼泪。
我摸了摸两个少年的头，手抖得厉害，一连串的咳嗽又自唇中迸出。
“公子莫说话，先睡一会儿。有什么等你醒了再说。”
门阖起。曹鑫快步走回床前，取来医袋。
我们还有一个月。
“因为皇太子还小，他不能没有父亲。因为大晋需要陛下，而陛下不能因为感情用事，而辜负了天下。”
我缓缓呼出一口气，合起眼。
会伤心一阵子吧。
墨玄无言以对。一双铁拳狠狠砸向地面，一下又一下，指节渗出血。
“公子！”他突然出声打断，定定望着我，眼底发红，“此事，不能瞒着陛下！”
这么快就了断好处却也很多。至少，没有我的话，便不用再为将来筹划得那么辛苦。
元喜从门外扑到床前来：“我也不走，我要陪着公子，哪儿都不去！”
我把目光落在曹鑫身上，“我记得冰药虽然毒性剧烈，却发作缓慢，似乎需要三个月。曹御医，这样算起来我应该还有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
不能说走，就走，他会受不了，我也不放心。
墨玄寒声道：“我为公子报仇。”
我笑了笑道：“我的病，本也有十年大限，如今不过早几年罢了，你们看开些。”
这样的话，除了我之外，他无法责怪任何人了吧，包括他自己。
“不瞒着他也可以。”我淡声道，“你现在就回帝都去。我死后，坟前不许来祭拜。”
脑中立刻浮现一个人影，心被狠狠扎了一刀，剧痛难忍。
墨玄闻言站起，一言不发转身而出。
墨玄“砰”的一声跪倒，痛苦的握紧拳头捶在脚下，低声吼：“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
“还有一件事”我看着墨玄。
曹鑫喝道：“都出去！让公子静一会儿！”
所有的人里，真正最冷静的是曹鑫。有许多话需要与他商量，他心里也明白，才会有此一劝。
“曹御医”
由善揉揉红肿的眼，声音嘶哑：“曹御医，我不哭了，我在这里伺候侯爷。”
我仍是摇头：“杀了那个人，又能如何呢？或者，那人也有苦衷罢？”
“公子！”
我摇了摇头道：“查出来也没什么，徒增负担罢了，于事无补，亦毫无益处。”
他终是要做千古一帝的人，本就不该被我拖了后腿。
一日十二
“可是公子，陛下最不想辜负的人是你，是你啊！”
墨玄神色一黯，杀气尽敛。韩丹去望他，他避开他的目光，还是没说话。韩丹跺了跺脚，扭头摔门而去。
，就说就说是病故吧。”
“墨玄，何谓辜负？亏负了对方的心意，叫辜负。而陛下，从来都是顺从我的心意，实现我的愿望，做成我做不成的事业。他何曾辜负过我？”
曹鑫向我摆手示意，回头道：“墨大人，善少爷，你们别哭也别说话了，公子太劳神了，让他休息一下吧。”
好想现在就去到他身边，让他什么事都不做，陪我。
宣，会好起来的。
我点了点头。有些事确实需要好好筹划一下，从得知实情到现在，被哭声与悲戚包围，只来得及吩咐了最重要的事，许多细节还要斟酌。
我听了曹鑫的劝，躺下身阖起眼睛。
娇妻乖儿，子孙满堂。等到尽享天伦的时候，这一份遗憾便也会消弭许多了吧。
“公子！”
我们还有一个月。
一年，两年，十年或者更久。
曹鑫急了，推着两人出了门。
与他约定好，白首到老，却竟，还是不能够了。
一个月。
中毒的事很好瞒，只说是太过操劳感染风寒，好在发作起来确实与普通肺痨无异。
“你毁了陛下与我苦心经营的一切，”我的声音里没有温度，“墨玄，我不会原谅你。”
韩丹哽咽道：“侯爷，不查出凶手，我不甘心！”
真正的病情一直瞒着他。曹鑫说十年，其实没有十年。我心里清楚，这幅身子千疮百孔，不过是撑着一口气，想再多陪他几年。
几处穴道扎入细细银针，我抑制不住的猛烈咳嗽才止住了。
曹鑫含泪点了点头，而元喜与由善压抑的哭声陡然高了起来。
好在现在有了孩子，心里的牵挂便多了些。
心脏的锐痛减轻了些，我深深吸气，再呼出，平复着急促不稳的气息。
门外元喜止住哭声，由善抬头来看我，韩丹动了动唇，墨玄握住他的手，连曹鑫的眼中也有疑惑不解。
“墨玄咳”我捂住唇。
一个月。
其实一直知道，自己到头来必会是不守誓言的那个人。却未曾想到，这么快便违诺食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