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岁的少年,倚树而立的身躯笔直纤长,一双清俊的眉眼眺向远方。夏日斑驳的阳光在他身上跳跃,像诗人手中尤克里里酝酿的乐章,弹动几节年轻的晦涩,拨弄对未知未来的满腔热血,悠然又无畏,她知道,这才是少年隐匿外表下真正的模样。
女人抱着自己的孩子喜极而泣的画面让他眯起眼,像是自言自语般地抽了抽嘴角,“……很好。”
“纪念个大头鬼。”凌思南居然听懂了。
“如果你害怕这个世界对我们指指点点,那就做单纯的情侣,反正只要不承认,没人知道我们的关系。”凌清远一仰头,斜靠上身后的树干,目光依然没有从那些洋溢喜悦的人们身上褪去,“真正在乎这层关系的那两个人,会把自己保护得很好……”
他放下水瓶,沉默了半晌:“有的。”操场那一头,喧闹的家长和儿女们是今日校园的主角,他只是安静地,寡淡地开口,“今天走出这道校门,在陌生人面前,你可以不再是我的姐姐。”
凌清远什么都没说,只是扫过那堵楼梯转角边只容得一人宽的墙壁,慢慢地,浅浅地,笑了笑。
看起来是一个中年男人拉扯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而小女孩手边还牵着另一个可能站都站不太稳的幼童,吵嚷主要是源于女孩和男人之间的掰扯,旁边往来的人群倒也没有停下脚步,只是走过去的时候不免多加侧目,有那么一两个放慢了步子,
“做姐姐的占有欲太强会被人当做老古板。”她笑了笑。
把该纪念的地方都拍完之后,两人离开了学校。尽管高航和一众同学盛情邀请下午吃饭唱K,可好不容易凌思南停下课题小组的活儿从大学来一趟,凌清远只想和姐姐好好回公寓享受清净。
“他们来不来不重要,反正你还有姐姐在。”
而这一切都是他一手促成的。
有位少年在门后的角落,为她泣不成声。
他并不打算让姐姐知道。
“等、等一下我们不可以……”凌思南挣扎道,下一秒同样是“咔嚓”一声,她大惊失色的表情定格在了手机屏幕上,同样被定格的,还有旁边桃花眼笑得弯成月牙的少年。
凌清远侧目觑了她一眼:“只是做姐姐的占有欲吗?”
混蛋你说谁是狗呢!”
那摊位前烟熏火燎的,凌思南在原地等他,顺道张望了眼吵嚷的源头。
又摇摇头,不正经道:“我喜欢走后门。”
只是清净这事儿,确实没有那么容易,两人刚出校门不远就听到马路边上有人吵吵嚷嚷。
“这里,是姐姐和我第一次——唔。”话没说完,嘴巴就被凌思南捂上了。
曾经在某一年。
视线被逆光的人影阻隔了。
她偷偷瞄了他两眼:“……你别乱来,我觉得这个发展不对。”
“那就要物尽其用了。”他倾下身,在她耳边低低喃道。
* * *
凌思南一怔。
凌清远对凑热闹从来不抱兴趣,恰好街边有个烤肉串的小摊,就主动请缨去了。
“句绿姨哈嚒。”他耷拉下眉眼。
“我是你女朋友……也是你的姐姐,做你姐姐并不可耻。”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凌思南顺着他的眼神看去,“往常他们会来的吧?”
凌清远“嗯?”了声表示莫名。
教室门此刻当然是上锁的,但是凌清远随手就掏出了一串钥匙,表情自然得像是回家一样,插入,转动,开门,伸手——伴随着“啊?”的惊呼把她拉了进去。
凌思南低头打量了眼刚才拍的照片。
“现在怎么敢?”凌清远笑得云淡风轻,“管教孩子管教到让孩子跳江自杀,还上了省台新闻的家长,就算过去了一年也找不回颜面——你应该知道那对他们有多重要。”
属于她的少年。
“怎么自己不来救我,还要搬救兵?”凌清远接过姐姐递来的矿泉水,想也不想就拧开喝了大半口。
这么想的时候,有些嘲讽,又有些大仇得报的骄傲。
“有差别么?”
手背上方,少年一双漂亮的眼勾起了弧,滴溜溜转动。
凌思南抬头看他。
凌清远其实并不是一个爱拍照的人,他更倾向于把心思铭记在心里而不是那些单薄的数据上,可是有一个原则在他这里是很明确的,就是凡事只要跟姐姐沾了边,那就是没有原则。而凌思南也一样,嘴上说着不要的她,身体依然很诚实,最后跟着弟弟满校园跑了一趟,从医务室到食堂,从操场到凌思南当初的……班级后门?
面对他的手机镜头背后,是凌思南和煦的微笑——咔嚓。
一个沉闷的午后。
在凌思南还被这个声音迷得七荤八素努力消化“物尽其用”是什么意思的时候,恍然间就被带到了多媒体楼的视听室门口。
“为什么是后门?”她不明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