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我需要你们现在认真听我说,”卞景和盯着宗柏的眼睛,让他仔细听,“有两名玩家已经消失了。换句话说,这辆公交车启程时车上有五名玩家,你们两个,我,还有王瑞晨和张淑珍。王瑞晨在几个小时前失踪了,你们在他消失后遗忘了有关于他的一切。同样,张淑珍在几分钟前也消失了。我不知道为什么只有我能保留与他们相关的记忆,但我确信这不是幻想,也不是什么疯狂的癔症。我也不知道触发消失的条件。目前有效信息太少了,我怀疑或许与玩家打瞌睡有关。话说你们不觉得自己越来越疲惫了吗?”朱均打到一半的哈欠凝固住,滑稽地瞪大双眼:“你不说我还没真发现。不应该啊,我以前连做一星期实验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都没现在一半困。”他可是实验室里出名的卷王,连他导都夸他最强的科研天赋就是旺盛到可怕的Jing力,虽然现在年纪上来了点,但也不至于十几个小时就困成这样。宗柏同样慢慢坐直,诧异地揉揉眼睛。犯困这种事情就是这样,不点出来还好,一被点出来就很容易发现自己的状态异于寻常。这下朱均对卞景和的话信了一大半。他现在被吓得彻底清醒,一后背的白毛汗,真的想想就后怕。万一卞景和的猜测正确,那睡着了可就完蛋了。“现在怎么办?”他挪挪pi股坐到座椅边角凑过去,“是不是打盹就会消失?”卞景和摇摇头:“这也只是我的猜测而已。我虽然比你们多两段记忆,但对目前的情况,我的了解并不比你们深多少。公交车突然急刹后王瑞晨和张淑珍就消失了。”宗柏回想了下:“我只记得有一次急刹,就是刚刚。”朱均点头附和。“那是因为只要和消失的玩家沾边,你们都会忘记。现在我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不如这样,我们三个人坐到最后排,手拉着手互相督促。”“好好好。”朱均赶忙答应,“你就坐我们中间吧。”他想卞景和既然是特殊的,那或许在他身边就能逃过一劫。那个宗柏不就一直好好的吗?宗柏最听卞景和的话,对他的提议那是恨不得全当做圣旨一一落实,更别说提出异议了。于是卞景和率先起身坐到最后排。黑夜公交车的最后一排是连座,坐下三个大男人也绰绰有余。三个人手拉着手,不敢有丝毫松懈。 黑夜公交车
车辆在永恒寂静的黑色深渊中行驶,惨白的车顶灯只能照亮车厢内的一小片区域,完全无法驱散外界狰狞的黑暗。“说起来,我小时候每年夏天都会回乡下外婆家避暑,”朱均没话找话,试图驱散渐渐上涌的强烈困意,“那个时候乡下环境很好,吃完晚饭就在院子里搬一把藤编椅睡觉,田里青蛙叫成一片。”他很久没想起过这些过分久远的回忆了。考大学、读研、科研,填满了生活的每个缝隙,容不下一丁点的悲春伤秋。现在鬼使神差地提了出来,就好像是那些话自个儿滚到舌尖上,张嘴就滔滔不绝地吐出来,连朱均自己也感到诧异。“那一定很舒服吧?”宗柏接过话茬。朱均收起疑惑,笑着摇头:“其实也算不上。田里青蛙叫是很吵的,乡下蚊子也很毒,我外婆就得不停拿蒲扇给我赶蚊子。睡到后半夜太凉,还得起来回房里睡。”“嗯。”从小睡豪华大别墅的宗柏完全想象不出来这种生活场景。他转头兴致勃勃地捏卞景和的手,暗戳戳地用大拇指揉蹭柔软的掌心。对方拿他没办法,蜷了蜷手指,就默许了这种近乎sao扰的举动。“啊,那景和呢?”标准老直男朱均并没有察觉狗男男私下里的暗流涌动,接着问坐在中间的卞景和。没来由地,他实在很想找个人聊聊记忆中大片翻涌上来的画面碎片。卞景和老家倒确实是在农村,但他父母都是县城重高的教师,总认为乡下孩子太野蛮,生怕唯一的宝贝儿子跟着学坏,因此不顾工作忙碌硬是把卞景和带在身边亲自抚养,只逢年过节回老家去住几天。于是卞景和摇摇头,委婉地终止话题:“抱歉,我也不大了解。”场面不可避免地冷下来。卞景和本来就不爱讲话,也就只每隔几分钟出声确认一遍朱均和宗柏没有入睡。硬让他和陌生人唠嗑谈天,他也确实办不到。朱均慢慢沉默下来,他的视线来回逡巡,最终无焦距地落在窗外。明明人还在这辆危机四伏的黑夜公交车上,却又似乎飞回了曾经那些静谧的夏夜:身材粗壮健硕的农妇轻手轻脚地搬过一把木凳子,手里拿着把蒲扇,那扇面上还用大红色和粉色绒线绣了大团大团的牡丹花。她慈爱地看着藤椅里蜷缩着的Jing瘦男孩,一下一下帮他驱赶蚊虫,远处偶尔传来几阵狗吠……朱均离开那个小县城没多久后,那个cao劳了一辈子的老人去世了。其实她小气,尖酸刻薄,对儿媳处处挑刺,但朱均记忆中最深刻的,还是她粗糙厚实的大手抚摸他头顶时的触感。他舅妈被刻薄的婆婆压抑了小半辈子,终于扬眉吐气,很快做主卖掉老房子,在县城里买了套拥挤的小平层,又把老实木讷的外公接到城里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