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母亲伴奏一般越发高昂的尖叫声里,猛然刺下!
手心的刀柄被我捂热了,如此烫手。
——他在哭喊:“救……救命……啊啊……救、救我……”
我无声地嚎啕着,下定决心拾起桌上的水果刀,摇摇晃晃地走向男人。
《救日》正缓缓播放的时候,出差很久的裴常烂醉如泥地回来了。
真好笑,我是他亲手从保温箱里抱出来的,那他是什么?“老杂种”吗?
男人不动了。
缺少了那个人,生活似乎变
我说着“没事的,母亲”,用尽全力推开拉扯她的裴常,醉酒的人不注意的话很容易被扑倒,但要是认真发起疯来的话也很可怕。
“噗嗤”——血肉被划破的声音。
啊——啊——啊——
母亲把东西摆在桌上,无奈地笑,“偶尔一次可以允许,但是不能每天都喝。小佑是喜欢什么就不加节制的孩子,不可以被人惯着。”
——他在嚎叫。
头磕在沙发上,疼是有点疼,不过还能忍受,倒是不小心把母亲吓坏了,关切地喊着我的名字。
于是我也跟着笑了。
好吵啊,能不能安静点呢,像电影里的男人一样安分,果然还是用毒更好吗?
阳台上的少年转过头,露出了畅快而恶毒的笑容,他站起身,看了一眼镜头,随后转头对着邻居露出惊慌疑惑表情,“爸——”
我的心脏怦怦撞击着胸膛,好像下一秒就要跳出来了。
哭泣,尖叫,暴怒声在这片光影里激烈迸发、碰撞,就像一部暴力电影一样。
她说得对。在我的意识里,对于喜欢的事物,是一定要得到手的。
母亲的哭喊还在持续,而我身上踢打不知何时停了。
我用手指触着屏幕,指腹下是冰凉的触感,也是少年的笑脸。
男人死了。
同学们骂我“怪胎”可以,但是抢走母亲为我买的笔,那我一定会把他们眼睛戳瞎。
母亲冲过来抱住了我,她的声音已经哭哑了:“好了!小佑!好了,好了,够了。”
走流程一般的,先是发怒,摔东西,再是扬手,我挡在母亲面前,心里想着家暴男难道都由一个不知名的机构培养而出吗?为什么都拥有一样的流程模板?是会互相传授经验吗?这如出一辙的滑稽。
少年被拷上手铐,一步步下楼,在四周看客的注视里,被推着上了警车。
“妈妈,晚安。”我抱住她的脖子在她的面颊上贴了一下。
或者,再来几下?
男人饮下。
晚上她回来,手里拎着我喜欢的零食,我还看见了碳酸饮料,“母亲不是说过不可以喝吗?”我问道。
她打掉我手里的刀,握着我的手,眼泪一颗颗滴下,晕开我手上的血迹,“怎么办呀?怎么办呀?”
少年的演员拥有很入戏的眼神,当他注视着镜头的时候,就仿佛——屏幕外的我才是他所观赏的电影。
她抱了我一会儿,不知怎的慢慢就镇定下来了,拉住我去卫生间把手上的血迹洗干净,衣服上也染了很多,于是她送我回到卧室,像以往许多个日夜那样,俯身亲吻我的额头,我能感受到她的唇还有些颤抖,说,“小佑,好好一个澡,把脏衣服换了后记得丢进洗衣机。做个好梦,晚安。”
男人与邻居碰杯,欢笑。
声音好哑,都不像自己的了,喉咙管里是住进了一颗太阳吗?如此灼热。
我撑起身,看见裴常把母亲踩在脚下,一边用扫把抽打。
我捂着脑袋,看向光源——
男人从凳子上摔倒,瘫在地板上。
缩进被窝的我,点开了《救日》,看完了刚才被打断的结尾。
——他在挣扎。
过不久后我发现家里的电视也能看《救日》了,打电话告诉了母亲,她说晚上回来我们一起再看一遍之类的话。
因为看电影的缘故,客厅熄了灯,只剩下电视屏幕在发光。
她头发乱得不成样子,像是顶了一个鸟窝,我伸手给她擦干净眼泪,“别哭呀,母亲。”
他很意外,只是一秒,揪着我的胳膊把我甩开,嘴里骂着“小杂种”。
我把他从母亲身上拉开,再一次刺下。
他被激怒了,转身一下下踹着我,很用力,我太小了,用手臂也挡不住多少,母亲尖叫着推他,可男人就像大山一样沉稳、巍然不动,他还用手去揪扯母亲的头发。
男人呜咽着、抽搐着,蹬着腿。
电视屏幕里,少年坐在阳台的摇椅上,漫不经心地撑着脑袋,注视客厅里把酒言欢的父亲和邻居。
享受要多得多。
红蓝色的光影下,他抬起眼直视着镜头,然后画面定格。
第二天醒来,母亲照常做着早餐,地上的人和血迹都不见了。
男人端起了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