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金花忽然说,玉宝和潘家老大,在联系吧。玉宝说,嗯。薛金花说,潘家老大,可有表示。玉宝低声说,没。薛金花叹口气。薛金花说,玉宝有主意了。玉宝说,让我再想想。薛金花说,尽快做决定,越往后拖,越被动。
玉凤玉宝到里屋,围床各坐一方,沉默不语。薛金花将门关紧,也坐床上,摇起蒲扇说,今朝王家三人来提亲,马主任讲的足够详细了,玉宝到底哪能想,肯,还是不肯。勿要意气用事,想清楚再答。
讲的阿奶困着了,这才上楼,到二楼,纱门开条缝隙,赵晓苹说,快进来。玉宝说,做啥。赵晓苹说,进来呀,快点,有蚊虫。玉宝走进去,赵晓苹赶紧关纱门,俩人上阁楼,赵晓苹拿橘子汁来,玉宝说,不吃了,刚刷过牙齿。赵晓苹拉开抽屉,掏出张照片,给玉宝看。玉宝接过,凑到台灯前,赵晓苹说,卖相如何。玉宝说,好的,五官端正,精神抖擞,啥人呀。赵晓苹说,我相亲对象。玉宝说,本人和照片差别大么。赵晓苹说,还没见过本人,讲出差了,约在下个礼拜天。玉宝说,见过再讲,听听谈吐如何。
玉宝说,真为我好,为啥独把我蒙在鼓里,有本事就明讲,为啥在背后兴风作浪,阿姐啊阿姐,从小到大,就心术不正,总干这些损人不利己的事体。玉凤哭着说,我兴啥风,作啥浪啦,我心术不正,我做损人不利已的事体,我,我比窦娥还冤,我不想活了,我要以死明志。剪刀呢,剪刀在啥地方。
赵晓苹说,王双飞几人又来啦。玉宝说,嗯,来提亲。赵晓苹说,真的假的。玉宝说,真的。赵晓苹说,拉嘎布想吃天鹅肉,不知天高地厚。玉宝说,其实,王双飞条件还可以。赵晓苹说,不会吧。玉宝详述具体情况,赵晓苹听后,也沉默。玉宝说,我现在实在是,退无可退了。
薛金花说,玉宝到底哪能想。玉宝低头不语。
赵晓苹说,杜阿婆讲,女人就遭罪了。玉宝说,遭啥罪。赵晓苹说,王双飞偷女人内衣裤,讲明心里变态,和清朝宫里太监一样。玉宝说,太监也出来了。赵晓苹说,不是我讲,是杜阿婆讲的。杜阿婆作孽啊,老早底,在宫里当宫女,被赏给大太监对食,大太监变态,夜里就折磨伊,各种手段,我听得汗毛倒竖,鸡皮疙瘩穷起。
玉宝说,王双飞,啥人讲的。赵晓苹说,王双飞姆妈,讲把杜阿婆听,我用一瓶辣火酱,杜阿婆就松口了。玉宝不语。赵晓苹说,王双飞是先天性畸型,比人家短小。去几家医院看过,医生讲不影响生育,但是,嘿嘿。赵晓苹忍不住又笑。玉宝说,笑啥。
薛金花说,玉宝若肯,玉凤去手表厂,玉宝保住工作,还有领导提携,今后前程无量。玉宝嫁过去,有现成婚房,公婆还算老实,衣食无忧。就是王双飞,品德待考,卖相丑陋。但闭起眼睛也能过。
决定
玉宝说,酱油店果然是情报站,这种事体,也能挖
三人散后,玉宝在弄堂刷牙揩面,黄胜利出车回来,打赤膊,拎着小钢盅锅,走近说,柴爿馄饨吃吧。玉宝说,不吃,刷过牙齿了。黄胜利点点头,往楼上走。玉宝洗漱后,不急着上楼,和三四小朋友,听隔壁阿奶讲鬼故事。
赵晓苹说,我跟玉宝讲,这个王双飞。欲言又止。玉宝说,快点讲呀。赵晓苹轻声说,我听讲。又捂嘴嗤嗤笑,玉宝说,不讲我走了,明朝还要早起。赵晓苹说,王双飞那个不行。玉宝说,啥。赵晓苹说,男女肉体关系,伊不行。玉宝惊住说,不好瞎讲。赵晓苹红脸说,是真的,我工作的酱油店,就是这爿区的情报站,我听的不要听。
玉凤说,卖相也就谈恋爱辰光,派点用场,小姊妹面前,挣挣光。结婚后,啥人还在乎呢,再难看面孔,看久了,也就习惯了。 黄胜利卖相好吧,有个屁用,不能当饭吃,当衣穿、当房住,当钞票花,不能帮我调工作。结婚不过几年,发秃腰肥腹坠,现在更是没眼看。玉宝不语,薛金花怔忡,一时房间内,只有钟表嘀嗒声。
,有啥讲头。玉宝冷笑说,大有讲头。哪能,阿姐不想去手表厂,写写划划了。玉凤脸红说,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是为我自己么。
玉宝说,衣柜左排第三抽屉内。
玉宝张张嘴,忽然犹豫了。
薛金花打开里屋门,沉着脸说,哇啦哇啦,吵吵,多吵有啥吵头,俩个人给我进来。
小桃从阁楼探下头来,哭着说,姆妈不要死。
薛金花说,不要吵哩,吵得我头昏。要吵出去吵,吵好再进来。玉宝、玉凤不吭声了。薛金花说,我来讲吧。马主任话里话外,威逼利诱,讲的再明白不过。玉宝不肯,玉凤手表厂泡汤。玉宝工作也难保,得罪了马主任,今后想再工作分配,几乎不可能。这真是,辛辛苦苦几个月,一朝回到解放前。玉宝不语。
玉凤说,滑稽了,不表态是啥意思。玉宝火气升,冷冷说,真好笑,好意思讲得出,要不是阿姐,何至于弄到今朝、这般不可收拾地步。玉凤说,怪我了。玉宝说,不怪阿姐,怪啥人呢。玉凤哭着说,对对,怪我,全怪我,我是恶人好吧,那侪是大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