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提过一嘴褚清兰的事。
似乎看穿了她的内心,沈禹州垂首,跳跃的烛火映在他脸上,落下一片阴影,瞧不清神色,他喑哑着声:“你还介意她的事……对不起,我一直都知道你是无辜的,是我鬼迷心窍,每一回都在为她遮掩,却委屈了你,如今,褚清兰的孩子没了,族中长辈也已将她赶走了。”
烛里,嫌恶之意毫不掩饰。
前面他说了这么多,林宝珠觉得还能忍,还能继续装作不认识,装作那些疼痛都不曾发生在自己身上,可他却偏偏提起孩子,所有压抑的怒火与愤恨一瞬间爆发,通通发泄在沈禹州身上,“褚清兰的孩子究竟怎么没的你们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那是她自作自受她活该!可我又做错了什么?我的孩子又做错了什么?!”
那时只是她忘了,才会被人带去徐州,才会在沈家受了这么多委屈,才会让他们有机可乘,换作平常,她便是多看一眼都不会,如今拜沈禹州所赐,坠崖后她全都想起来了,难道还要她回到那个阴暗的宅子里继续做妾么?简直可笑!
沈禹州也红了眼,哽咽着:“我只是想再见见你,想弥补……我知道你不喜欢沈家,以后我也不回去了,我就在上京安置宅子,娶你为妻,陪着你,一起过我们的日子……”
天际顿时炸响一道惊雷。
沈禹州却急急拽住她的腕,“不,我们不能两清,我亏欠你太多,就给我一个弥补你的机会……”
“我父亲是靖安侯,母亲是长公主,未婚夫是当朝太子殿下,我是南梁的长乐郡主,我的家就在这里,我已经回家了。”
除了外头风雨交加,电闪雷鸣,屋子里静悄悄的,春桃一直自言自语,假装阿娇一直都在,良久,没有回应,她终于接受了事实,长叹一口气,暗自抹了把泪,突然有人推开了门,黑漆漆的室内猝然亮起一道火光。
她抄起手边的烛台就砸了过去,正正好砸中沈禹州的额角,立时破了道口子,仿佛找到了情绪的宣泄口,林宝珠全无半点手软,又一连砸了几样东西,“你说啊!我的孩子又做错了什么!”
林宝珠觉得和他无话可说,“沈大人似乎一直没有弄明白一件事,我们之间的问题从来不是别人,而你也注定给不了我想要的。”
“她的孩子没了是她罪有应得!”
突然朝她怀里跌,林宝珠吓了一跳,忙不迭躲开,却见沈禹州昏倒在地,面如金纸,捂着伤口的手指缝里全是血。
自阿娇失踪后,原先拨来角楼伺候的丫鬟婢子一夜之间走了个干净,只有春桃一个人守着角楼,她嘀嘀咕咕着,顶着斜雨将屋中窗子关上,“阿娇姐姐,今天大夫人的病情又加重了,四姑娘也被禁足一年多了,听说,人也疯的差不多了。”
分明是恋恋不忘,反正他们都彼此挂念着,正好天造地设的一对,又来招惹她做什么?
林宝珠红着眼,哂笑:“这是沈大人的家事,我不关心,倒也不必再与我细说,既然你觉得杀光她们能让你心安,那就这样吧,从此我们两清了。”
“对、对不起……”最后倒下时,一颗泪水也随之滑落。
可这些疼痛还不足阿娇承受的万分之一,他未曾闪躲,只是望着她,乞求的语气:“宝珠,我已经把家里的事都料理干净了,伤害过你的人都付出了代价,那帮老嬷嬷死了,慈安寺的山匪也死了,我把他们都杀了,沈念如也被我禁足在家,会有最严苛的教习嬷嬷管教,至于许氏……她很快也要死了。”
“你有什么资格?”冷飕飕一句话呛了回去,林宝珠挣脱他的手,愤愤吼道:“难道所有犯了错的人回来道歉,我就应该宽容大度的原谅他接受他吗!”
自徐州回来,她一刻都不敢去想那个没出世的孩子,如今被人揭起伤疤,只觉痛得窒息,“那天根本不是我推她,我从来就没害过任何人,她的孩子是她自己不要的。”
她也压根不在乎了。
说起这些,清隽的眉眼略显狰狞,却又变脸似的,满脸哀伤,“这次一定说到做到,不会再食言了,那些事……不会再有了。”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变天了?”
换来的是直白的拒绝,“不必了,你的条件并不诱人。”
三记耳光,皆用足了力道,彻底粉碎了沈禹州一贯以来的高高在上,倨傲的脊梁终于弯下,五脏六腑隐隐作痛。
褚清兰病了,落水了,受伤了,他总是第一个冲上去护着,可是那天她也好痛,却成了全沈家讨伐的对象,更是因此小产,叫她如何不恨?
声声泣血,沈禹州缓缓弯了双膝,跪在她身前,他好想去牵她,抱抱她,为她拭泪,可是他已经不能够了。
只见那个禁足许久的四姑娘沈念如提了盏六角灯笼站在门口,浑身被雨浇透,春桃还愣着没反应过来,她已经丢开灯笼
旧账太多,根本无法清算,林宝珠砸累了,跌在地上,眼泪如决了堤的洪水,“可是我要我的孩子……你知不知道,他是被你的嫡母、你的好妹妹,生生打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