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娜这一晚上,都靠在床头上抽烟,开着卧室阳台的门,呼呼的北风吹进来。她粉色的床单上,一片吹散的烟灰……
“妈,我没啥要紧事儿,就是忽然好奇,人家都说,再婚很难,我觉得你和唐叔就挺好的,你们也从来不吵架,过的很和睦。”她说起了从前,从来没说过的话题。
周格到家时,木木已经睡了。吴芳和老杨坐在沙发上看见时,老杨眯着眼睛半睡半醒。
“他们,都挺好的。”周格这么回答,她从前也老这么回答,说顺了嘴,没留意,就说出来了。她迟疑了片刻,问:“妈,你现在一个人看电视呢么?”
“该解决的问题”是什么?
“就这么白便宜了个渣男,你到底跟他上床了没?别是什么乐子也没捞着吧!叫我怎么说你!”啸知叉着腰,卷着头发,站在丽娜床边。
第二天一早她先赶到泉州去开项目推进会议,下午一点多钟再驱车回厦门,谈离婚。
她到家时,杨帆已经先回来了。下午两点半钟,这房子里,没有大人小孩儿一家子人,只是一套空屋子。
直到周格开门走进来,坐在他对面,他都还是恍惚的。
周格和老家的母亲通完话,又在办公室坐了一会儿。回家前,发了条微信给杨帆:这两天找个时间谈一谈,把该解决的问题解决掉,不用再拖着了。
还有很多事情要考虑,没空蹉跎,她又随便加了几句话,挂断了电话。
她发动车子时想,不要紧,以后会有一个新地方要回,也仍旧叫做:回家。
周格低头扫了一眼,瞧,再复杂的事到了尽头,就突然顺利起来了。不知该不该觉得欣慰。她走出办公室,坐进自己车里时,恍了一会儿神。
第100章 一百离婚
周格没说什么,只听着,她也没打算告诉母亲,自己面临的变故。从前没说,现在也不用,况且,也帮不上什么忙,还有可能成为阻力。要不总说,能解救自己的,不是时间,只有自己。她现在相信,得靠自己。
回家!这个重复了无数遍的事情,突然变得陌生又不自然。
“闭上嘴,不用你说。”丽娜低着头,专心盯着自己的膝盖。
等终于关上大门时,她径直走进木木房间,又看了一会儿已经熟睡的儿子,大概看得太久,用眼过度,她眼角发酸,酸得睁不开。
她想,他明白。
周凤齐一开始没听明白,点头:“是啊。”深想了一下,才起身往阳台去看她养的几盆花儿,“你唐叔在里屋,手机上下象棋呢。”意思,你有什么话,说吧。
周格站在家门口,目送公婆换鞋,出门,听到公公搓着眼睛的哈欠声。“爸,回去早点睡。”她说,想想,又说:“辛苦你们了!”
杨帆坐在餐桌边等,等老婆回家,他从前也等过无数次,这回,是最后一次了。他脑子里混沌着,一片杂乱无章,像刚被孙猴子踏碎的凌霄宝殿。
看见儿媳妇回来,吴芳赶紧关了电视机,“行了,你回来了,我们就去睡了。你们俩也是,这一天天的,是比赛看谁回家晚呐!”她边唠叨,边抬脚给了老伴儿一下,提醒他:“走了,回去睡,每天瞌睡虫似的!”
周格第一次站在门框边,一直目送他们走进电梯间,跨进电梯,电梯门关上了……
丽娜那晚,从酒吧出来,就没回过自己家,但也好在,她妈妈出差去香港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她住在啸知的大房子里,本来就有她的房间,特别是啸知和老男人掰了之后,这房子显得空旷。
啸知雪亮的眼睛,横了她一眼,把一只药箱扔在床上,扭脸走了。这家里,当好人真难!还是管好自己最舒服。
隔了一会儿,他回复回来:好,明天下午,家里谈。
她后天约了个朋友去华尔道夫快活一晚,啸知最近立了个大志向,睡遍所有的高档酒店。和这贫乏枯燥的恋爱脑外甥女,真是没有共同语言。她边走边想,得去做个胸部护理,这个更要紧。同时又接到个熟人的电话,“喂,建实大哥!当然行啊,你要用,还用跟我客气,我那小会所,你随便用啊,我肯定清场,你放心…”
隔了好久,她还站在那儿。
老两口同时低头忙着找鞋,都没听出什么来,老杨摇着头接口:“辛苦啥,你们工作忙,早点睡吧,我们走了。”
她坐在窗边的沙发上,仰着头,叫了一份很贵的参鸡汤,刚送到。小产都要补的,又是参、又是老母鸡的,应该补的足量吧。补足了元气,好去面对变化。
以后,她就不会再回家了。不,以后就不会有老婆了!
周凤齐盯着那些花草,已经下垂的腮肉抖了抖,“这能有啥好不好的,搭伙过日子,就一口气过下去,吵架也是过下去,不吵架也是过下去,没啥和睦不和睦的。我都这么大年纪了,不讲究这些。”她眼角皱纹很多,年轻的时候大眼睛,好看!可一上了岁数,眼窝先老去,萎缩,眼睛凸出来,有点儿像青蛙,一只看不出表情的老年青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