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雀馆,是为官家搜集情报的机关,多的是风月损招,吹耳边风,听床头事,素来坑的是自己人。
实际上,狄国商业百工发达,更是先进的民选制。直到五年前,军事统帅突然夺权,变共和制为帝制,其执政方针亦变得激进,颇有以战养国平息民意的倾向。
玉遥城里,扮作魔术师的狄太子不惜自我暴露飞行器和狄国身份,玉尘飞和沈劲松几乎是同时反应过来,早前刺客是狄人所派。
沈劲松惊讶地看向他,啄香似乎为他的惊讶而自得不已,但那自得也夹杂着难掩的悲凉,“怎么了,沈将军,以为只有你能成事么?”
啄香道:“西幽大君久病缠身,实权一分为二,相互制衡。文在二王子玉映川,武在白龙侯玉尘飞。这二人皆是柴米油盐不进的。二王子那边,五年前我处心积虑选了个与他弟弟容貌一般无二的侍卫,二王子对他喜爱又忌惮防备,始终没能接近权力中心;弟弟那边,虽有舞伎妙乐奴与他春风一度,这一度后就这么完了!再没吃过回头草,真是个负心汉!”他恨恨道,转而含恨的眼光盈盈一收,“沈将军,天大的机缘呐,我筹谋十年未曾有的艳遇,那风流的小侯爷竟对你青眼有加,你可得好好把握。”
但若为盟友,倒是颇为省心。
“谁说没有?”一直沉默不语的啄香笑道,“我有。”
沈劲松涩然道:“唇亡齿寒,与虎谋皮,各中凶险小英岂会不知。”
这本是他的命,为将者的命。
蓄谋已久,重重机关发
在大景兵败如山倒后,他去信梅旧英,表示愿与景朝两面夹击西幽,事成后以浮图城为界,瓜分天下。
等奇怪的动物,始终难以落在实处。
啄香抚掌笑道:“我瞧你这样不解风情便很好。以清劲之节行婉媚之事,别有趣味。”
梅旧英道:“虽有此等机缘巧合,但你是去为俘的,自保为要。等到了王庭,无论是迦陵君的黄雀馆还是狄太子那里,都有人马接应你。你只管考究狄太子之心性,狄人之兵马。可否与之结盟,便在你一念间,这才是头等关要。”
狄太子若能诛杀白龙侯于大景境内,西幽必然兴师问罪,二王子又极宠爱弟弟,到时候必然倾举国之力,誓要天下缟素方能平息仇恨。
只是狄国虽有能载重骑兵渡过赤水的先进大船,到底携带辎重粮草不便,若两国联手,狄国远道而来,景朝作为东道主,当然要破费招待一下了。
这是在逼大景不得不与狄国结盟。
刺杀不成,他又生一计。
他本不是自伤之人,既然领命,便开始全心全意地推敲计划。
啄香道:“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你是鹏程万里,威名天下;我是铜雀深锁,只会给人唱歌取乐。殊不知,世上也有螳螂扑蝉黄雀在后的黄雀。而我自先帝年间,便为他掌管黄雀馆。”
他道:“两国结盟,成败与否,另有一处关键。便是须有一景国将领,在狄国战船到来前,率军提前策划和开辟出一条补给粮道。可是西幽幅员辽阔,西边草原沙漠极易迷途,我们手头并无地图”
尚在青州时,狄太子便派翼军行刺杀白龙侯。所谓翼军,是狄太子那些稀奇古怪发明中最超越时代想象的,一种载人的飞行器,能将军士和火器从天而降投下,虽不能大规模应用于战争中,但用于小股力量刺杀和突袭再好不过。
狄人都来刺杀白龙侯了,西幽焉能罢休。
梅旧英道:“不错,正因如此,我要松哥为我权衡,竖子可足与谋。普天之下,只有你有这样的为将素养了!”
他虽不会武功,但凭自己打造的杀人机关,十余岁起便扮成滑稽艺人,跟随商旅跨过赤水海峡,独自周游东陆。他花两年将景国和西幽走了个遍,两国个中曲折皆谙熟于心。
如果前一计是把大景逼上绝路,这一计便是把狄国自己逼上绝路。
尊之则为将,卑之则为虏。抗之则在青云之上,抑之则在深渊之下。用之则为虎,不用则为鼠。
狄国新帝只有一个儿子,正是慕兰太子,太子自幼早慧,才智远胜同代人,奇思妙想莫能知其来历。
搜集西幽国情,是啄香接手后的新气象,十年前,啄香在先帝膝上扭股糖似的撒娇,“我听说两百年前的西幽皇帝南下时曾道,乃知景地多名姝,塞外无花可方比。塞外蛮子们没见识,正好让我们景地名姝给他们长长眼呢。”
要沈劲松评价狄太子心性,他会道:诡秘狠辣,可与之短谋,不可与之长盟。
先帝被美人灌了八百口迷魂汤,并不当回事地应允了,从此啄香拿着鸡毛当令箭,大展拳脚,先后遴选了数波美人出塞,折戟沉沙者不可枚举,但总有百之一二,混成了王公贵族身边的知心人,百川汇流般,点点滴滴地将情报传回了大景,拼拼凑凑地画出了一张西幽版图。
沈劲松无措道:“我不会。”
他苦笑道:“遵命。”
如此不留余地的投名状,足见此人行事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