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困惑,“你为什么要帮我?”
麦笑琪又笑,“看见你好像看见以前的自己。”
后来麦笑琪从兰桂坊去了中国城,说那边客人格调高些,小费大方。家中独女,她也硬气,任宝姐如何力劝,就是不肯下海。
古道热肠的江湖儿女,过了义气年代,也有为五斗米折腰的时候。明年就29了,欢场中人与麦笑琪年纪近似的,大多已经择木而栖。又听人说这样日夜颠倒的工作,雌激素分泌容易紊乱,卵巢早衰好难怀孕。
麦笑琪忧心得很,青春临近过期,直接把自己从专柜拿下,放到促销货架。
程真到铭记的时候,麦笑琪正在与陈娇的女儿谢莹莹搭话。
“你生完两个身材还是这么好,好羡慕。你看我眼角下面,已经有细纹了。”
“早生早修复,我两个都是20岁前生的,现在走出去没人觉得我是做阿妈的人。”
谢莹莹瘦得像纸板一样,确实不像做妈的人,像佣人。铺内陈娇喊了一声,谢莹莹拍拍麦笑琪的肩膀,又进去帮忙。
程真落座,“怎么谢老板女儿会回来的?”
“回来分钱咯。”麦笑琪难掩心里酸气,“现在吹风这一片计划旧区重建,估计迟些就会出收地公告了。货币补偿或者产权房屋调换,哪条路都不亏。谢老板这个铺面还会有商业损失补偿津贴,临老发达,女儿肯定要回来尽孝。怎么我就没这种福气,只有一个卖报纸住棺材房的老爸,房还是租的。”
“要拆?”程真睁大眼,“这一带住那么多人,说拆就拆?”
“就是人多才要拆啊,住得快要变危房了。你最近在忙什么,以前你比我还在意地产新闻,你居然不知道?”麦笑琪语气无奈,“新界卖了一大块地皮,说要搞什么【泛市中心化】,反正我听不懂。总之就是要那些老板去新界做生意,公司搬过去,职员都跟着去的啦,这边住的人肯定减少。到时候新界房价一升,又多了个买不起的地方。”
程真没接话。
她找了另一条出路,红港千变万化,也与她未来无关。但麦笑琪不一样,生于斯长于斯,还盼着老死在此。
她是绝大多数人中的一员。
任何风吹草动,于市井百姓而言,就是切肤之痛。
“你又收错钱了!”陈娇大声呵斥女儿,把二人目光吸引过去,“以前叫你多念书,你就是不肯,跟个飞仔同学鬼混,还生了两个,绑死你一世!现在连几十元也能计错数,你回来就是帮倒忙!”
“两次而已嘛……”谢莹莹心虚回应,“都是熟客,就当优惠咯,反正他们下次还来的。”
陈娇仍在撒气,“还不快点去厨房帮忙摘菜?怎么我就生了个你这么蠢的!”
程真收回视线,见麦笑琪一脸复杂神情。那对梨涡失去活力,挂在嘴边似两抹嘲讽,若是挨这几声骂也能分得一套房产,麦笑琪乐意至极。
“还不吃?”程真咽下食物,“不饿吗?又是你说等下要去搞卫生的。”
麦笑琪摇头,“就是想到等下要去做免费劳动力,没胃口。”
“你自己选的。”
“我是没得选。”
程真沉默。麦笑琪味如嚼蜡,又开始讲,“你是不是想劝我分手?”
“没。”
“是不是想讲,下次你不要来我面前哭?明知那个是垃圾堆填区,还妄想能捡两张红杉鱼出来?”
“没。”程真叹气,“我从来不会这样想你。”
这回程真竟然叹气,麦笑琪当然明白,此生甘苦只有自知了。她不介意,甚至把右手递出,无名指上的钻戒火彩耀眼,“第一个通知你,我要登记结婚了。”
程真捏起她的指尖,认真看了看罗力的诚意。50分,不大也不小,无论是八星八箭还是excellent切工,这滴女人的眼泪收买了女人的心。
程真由衷说一句,“恭喜你。”
多说无益,白费口舌。成人世界只讲情愿二字,程真懂,麦笑琪懂,罗力更懂。
“阿真,我们准备买房了。荃湾愉景新城,叁年新盘,不到500呎,也有2房1浴,他是有心跟我过下去的。”
“写你名吗?”
麦笑琪苦笑,“他妈不肯,无所谓啦,反正都是留给孩子的。”
程真诧异,“你有了?”
“在备孕而已,登记之后我就不去中国城了,找份文职做。”
“只要你觉得开心就行。”
“其实他有时候就是幼稚了些,男人嘛,年轻都贪玩的……”
“那不是挺好?你可以提前感受做老妈子。”
“叼你!”
麦笑琪知道任她说破嘴,程真也不会相信罗力浪子回头。再多讲几句,程真就无法真心祝福下去了。
“摆酒你来不来?”
“人和礼都会到。”
麦笑琪现在才露出真正喜悦的笑意,“到时候花球抛给你,其他人我都不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