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下声来，我问：“学会了吗？”
“那都是夸大之词。”我谦虚道。
顾湫接着说：“还有一个办法能不浪费了它。”
“我读的都是治国之道，腻腻歪歪的儿女情长，我才不看。”
接触到的地方，像是有针在扎。我急忙松开手，抚平衣袖的皱褶，好似可以同时平息心里陡然而生的波澜。
认真看了顾
顾湫眼神了来，“你没画桃花？”
握着他的手，写完这两句诗，我才发现我们贴得很近，他半干的发丝擦过我的耳朵，酥酥麻麻，虽是凉爽的秋夜，我的后背突地出了一层汗。
我宽大的绛色衣袖和他轻纱似的白色罩袍交叠在一起，像是一对黄昏时相互依偎着看晚霞的情人。
我掀起眼皮看他的唇，红而丰润，嘴角微翘，就像朵含苞待放的花。
“画了，但是是因为沈女郎本就生得艳丽，我只是锦上添花而已。”
是李白的诗，较为偏门，我一时没想起来，倒让他看了笑话。
“感觉如何，可还满意？”
沐浴之后，他应该擦了香粉，香气被温热略泛潮湿的年轻躯体带出来，若有似无地钻到我的鼻子里，我侧头看他，便能瞧见他半垂的眼眸，向上曳出一个风流惑人的弧度，视线相撞时，眼帘掀起，又盈满笑意，便更显得那弯儿像钩子似的。
虽然他心黑手狠，做事不留情面，断断称不上孤傲高洁，但他却又像梅花，霜欺雪压也要绝处逢生。
无意间，蘸了墨的笔尖，抵在他的袖口，洇出一大团墨渍，我出声提醒，他低头一看，一幅懊丧的样子：“可惜了，这流光锦禁不得搓洗。”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不怨我眼拙，他全身白惨惨的，又穿得宽松，锁骨都露出大半，着实惹人误会。同时我有些庆幸，顾湫穿寝衣见我，证明我已经深入了敌人内部，再过不久，就可以瓦解联盟，逐个击破。
初时我们隔着半张桌子，过了一阵儿，我的脸突然擦过一阵热气，他不动声色地挪了过来，解释说：“段大人的字写得颇有风骨，我仔细看看。”
“为什么不画桃花？”他顿了顿又问：“段大人只对女子画桃花？”
写到一半他问：“学得如何？”
“梅花。”
“才名远扬的段探花郎，怎么连这两句都不知道？”他坐在椅子上，侧扬起脸来睨我一眼。
“不是寝衣。”他欲言又止，调笑道：“你喜欢我穿寝衣见你？”
“画在哪儿？”
三分形似，但里面的神韵，还是欠缺得很，我嫌说得麻烦，下意识地握住顾湫的手，问：“接下来是什么字。”
“不单调，红梅该画在别处。”我回道。
黑灯瞎火，孤男寡女，他沐浴过后，长发散在腰际，就着摇曳烛火，教我写奏折，批奏折。
顾湫跨坐在书桌上问：“要画什么？”
“那该写些什么？”
他拿起笔递给我，“在这儿画幅画。”
刚则铁画，媚如银钩。
流光锦一匹能值百金，非达官显贵消费不起，他却让我拿着做画纸，我连连拒绝。
师傅也曾夸过我这手字，于是我特意悬着腕子，慢下来给他展示一番。
“哪儿能这么几个字就会呢？还得仰仗段大人多教一教。”
谁知道竟然不是呢？
我不明所以，开口道：“自然见过。”
“现下正好。”他指尖捻着布料，“锦都有了，花不添吗？”
接过笔来，我看着那片墨渍，向上斜挑出几截树枝。
“什么办法？”
他把笔从我手里抽出来，紧挨着先前那句诗落笔，“入我相......”
他轻笑一声，“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既然他夸我，我也礼尚往来有样学样，“顾大人的也很长。”
顾湫抬起头来看向窗外的无边夜色，说道：“如此良辰美景，你写这些打打杀杀的，倒有些煞风景。”
顾湫一时无话，隔一会来碰我的眼皮，又凑过来吹了口气，“段大人睫毛真长，还会颤。”
他忽然笑了，乐不可支，“你见过？”
后来却是每隔七天，去他家里面见。
‘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
“不是，梅花更衬你。”
“长安街上都在传，段大人画技高超，崇安坊一位女郎，去胭脂铺时帷帽不慎掉落，露出眉上的一道长疤，段大人当即蘸上胭脂，给她画了株桃花，弥缺作长，寡淡的面容瞬间有了五分艳色，我也想见识见识。”
收入微薄的我，极其仇富，见不得他这副穷奢极欲的样子，“怎么，它入水就化了？一件寝衣而已，洗洗再穿又如何。”
点花瓣时，我依旧不换笔，他问道：“不蘸颜料吗？墨梅我觉得有些单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