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您了。”王良明极为小声地向舒莱曼道了谢。片刻后，飞行员脸上和手上的血迹便都被王良明用湿毛巾擦拭得一干二净。男人额头上的那条伤口，也已经被重新消过毒，绑上了一圈雪白的纱布。已经骨折的右臂也用绷带先简单固定了一下。
“···谢谢··您。”王良明呆呆地站立起身。其实刚才，他在磕头的时候就已经完全被自己疯狂的行为镇住了。他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刚才那一刻，自己好像突然之间爆发了某种特殊的情绪，整个人都完全不受控制了。
“好了，”舒莱曼拔出针管，淡淡地说道。“我再帮他把脸上的伤处理一下，就差不多了。”
“你先起来，我帮他。”
过了片刻，舒莱曼终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像是无奈，也似乎还有点别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站在门口，两人正准备出去，却突然听见房子前面张老伯正在讲话的声音。
什么！”舒莱曼赶紧三两步跑回来，一把拽过王良明的胳膊，就要拉他起来。王良明却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膝盖就像被黏在了地上一般。“舒莱曼先生，我求求您！”王良明颤抖地哀求道，“我···希望···您···救救他！”
“求求···您了！”王良明也不知道突然从哪里来的这样的底气，竟直接跪在地上给舒莱曼磕了三个响头。咣咣咣响亮的三声后，王良明抬起身，发现舒莱曼正以某种非常费解和无奈地眼神皱着眉头看着他。
“哎呦，大小姐，你身体没事了吧？”
王良明感觉自己脸烧得通红，只好低下头，不再说话。舒莱曼简单捏了捏飞行员的左臂后，摆了摆手，告诉他：“这个我做不了了，最多给他先捆一下。我是西医。正骨，得找镇子里那个王大娘。不过，”舒莱曼冷笑了一声，盯着王良明，继续说：“怎么把他弄出去，或者是怎么把王大娘请过来，你自己想办法吧。”
舒莱曼更加惊诧地看了他一眼，回应他的语气也变得有些古怪：“知道的可还真多啊。”
舒莱曼简单地给他做了一个皮试，就把满满一管药剂全部都打了进去。
“好了。”舒莱曼收拾好了所有的医用器具，整齐地装回了药箱里，拎起来就往地窖门口走。王良明赶紧跟上。
“那个，”王良明又突然记起了刚才的一幕，赶忙补充：“他的左胳膊···好像骨折了。”
他一面拖着她进屋，一边赶紧招呼舒莱曼，不停地打着马虎眼：“先生，多谢
王良明有点吃惊地抬起头，五十块钱，在这样的战争时期，通货膨胀的年代，可不是一个小数字。舒莱曼却依旧面无表情地继续解释道：“医药费。”
舒莱曼皱着眉头，重新走回日本兵的床边。他伸手摸了一下男人的额头，便说道：“他发烧了，盘尼西林消炎。”
打开地窖门的前一刻，舒莱曼回过身，漠然地看着眼前的中国青年，做出了一个‘决断’：“这个月工资，扣五十。”
简单利落地确定了病因，德国医生便面无表情地打开了药箱，从里面取出一根针管，和一小瓶药剂。王良明赶忙上前，如同往常一样，帮着舒莱曼把飞行员右胳膊的袖子挽到了肘部。望着那男人结实强健的手臂上凸起的青筋，王良明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没来由地感觉有点尴尬，却不好说些什么，便把脸侧到了一边。
“那个···就是···”舒莱曼也很尴尬，支支吾吾地，本就不利落的中文让人更加听不懂了。王良明这时候看见妹妹正拿着水杯准备出去接水，灵机一动，一把夺下水杯，故作懊恼地冲她低声嚷道，“你说你！都闹了痛经，还跑来喝凉水。刚才大夫怎么说的，都忘啦？”
“什么？！···”王婉宁感到莫名其妙，也十分生气，大声叫嚷起来，让王良明只好迅速捂住她的嘴。“小点声，把咱妈吵醒了又得收拾你！”
“啊？”王婉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完全没搞清楚眼前的状况是怎么一回事。张老伯却依旧十分关心王婉宁的健康状况，焦急地问一旁还愣着的舒莱曼，“先生啊，这闺女没啥大事吧？这孩子这种年纪可不能出什么问题啊。”
“你疯了！”舒莱曼愤怒地瞪了他一眼，又赶忙压低了声音，害怕被在外面的张老伯听到。“你再这个样子，明天开始你就不要再来我这里了！工资也不要从我这里拿了！”
“啊？您说什么？”王婉宁的声音居然也传了过来！两人赶紧重新关好地窖门，三两步跑到前面去，霎时间却都傻了眼。只见张老伯已经进了院子，在门口正好碰见了穿着睡衣准备出来打点水喝的妹妹。,
“哎呦，妹妹，你怎么跑出来了啊。”率先反应过来的王良明赶紧跑上前去抓住妹妹的手。“张老伯，没事了，刚才舒莱曼大夫给看了，没什么大事了。”
他明白，舒莱曼在给镇民诊治的时候，从来不收一分钱。这次却要扣自己这么多工资作为医药费，其中的原委，自己也懂。毕竟，这是自己的‘选择’。王良明只得默默点点头，走到前面帮舒莱曼把地窖门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