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尼尔翻过一张张白纸,其中一面没有标日期,字迹很明显是西蒙的,印刷横线正中插过一行字:
“他是我的生命”
尼尔不愿去想Z回到西蒙身边之后做了什么,合上笔记,望着封面凸凹不平、磨得起毛的仿皮颗粒出神。Z悄无声息来到他身后,爬上床搂住尼尔的脖子。日记本从尼尔膝盖滑落,摔在地板上。背脊裂开,露出裱糊下的一行字,是串地址。Z拾起本子,仔细瞧着那行字母,抱怨道:“如果我点发现,就不用费心去查你家在哪儿了。”
“为什么留着日记?”
“我搞不懂他为什么会提到你。”
“现在你明白了?”
“是的。”
Z又说,他把西蒙的东西烧掉是因为没有什么留下来的意义,除了那几本故弄玄虚的破书还有点乐子。
“爱上你的人留下的东西也没有意义吗?”
Z不假思索回答道:“没有。”尼尔问他晚饭做好了吗,Z说自己不小心错过火候,晚饭烧焦了。“你应该也不想吃吧?”尼尔默认了。Z垂下床沿的小腿晃荡着,靠在尼尔肩头笑着问他:
“你想知道我是怎么杀死西蒙的吗?”
尼尔说没有必要讲给自己听。Z语调轻快:“我发现他鬼鬼祟祟地出了趟门。他给我做了很多苹果派,我说吃不下了他还是继续烘烤,我说我讨厌苹果派的时候他哭了,把自己灌得醉醺醺的,问我想吃什么。我说要墨西哥卷饼之后他进了趟书房,开车出去了,我以为他会半路撞死在某棵树上,他最终回来了,卷饼都凉了。我发现他在屋外藏了汽油。我回到屋里给了他两枪。我杀他的时候他看上去好像很高兴,死死盯着我,抽搐一会儿就不再动弹,我趁他还热乎的时候操了他,把屋子烧掉了。”
那有血迹的房间里血迹是谁的?尼尔问他。Z想了会儿,说我不记得了,又说:“我不是故意让你不痛快的,我应该把这个房子也烧掉的,但我暂时找不到别的地方,现在手头有点紧。”Z羞涩地笑了笑。“你有想待的地方吗?我去接个工作,搞定之后我们就搬走,你答应我不要乱跑。”
尼尔望向窗外,那块精心伪造的墓地、十字架、遮住它们的树枝都掩盖在厚厚的积雪之下,现在他知道那土地下方空无一人了。Z吻了吻他的耳朵。“你可以坐在这里不要动吗?”他抱起装日记的饼干盒走出房间。不一会儿,Z出现在窗外,钻进灌木后面,尼尔看见他提着十字架走出了自己的视野。几分钟后,客厅响起木头在壁炉里燃烧的噼啪声。
尼尔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喝下那么多酒的,他竭力保持一丝清醒,问Z:“你早就知道我会探查西蒙的坟墓?”Z说因为你是警察。尼尔摇摇头。“已经不是了。”
Z捧住他的脸吻他。“我可以叫你尼尔吗?”他没有听见,耳鸣中掺杂着木头裂开的声响,裂隙中火焰仿佛种子的新芽钻出,黑色的仿制皮革在火焰中融化,焦油般淌下,纸张受热蜷曲着簌簌发抖,状如枯叶。火焰漫过墨水字迹卷起一片灰烬的海浪,扑向日记中的酒与泪痕。尼尔神情恍惚地望着壁炉,觉得那火就像现在的他一样。他觉得他即将熄灭。
之后他们再也没有提过西蒙。
冬雪覆盖了动物的行踪和气味,收获日渐稀薄。Z不愿用陷阱。肉食动物总是抵触同类,尼尔想Z也是如此。打不到猎物的时候Z干他比平时更狠,Z的兴致来得往往突然,不分时刻早晚,甚至可能在晚餐吃饭吃到一半,绕到他身后在颈边喃喃着尼尔、尼尔,拖他去沙发。Z的求欢愈发透露出焦躁,尼尔想他也许会在某一天杀死自己,当自己沉入梦乡、无知无觉,又或是在做爱时卡住自己的脖子。他做饭时想到身后的Z可能放下手中血淋淋的猎物,握着剥皮刀无声接近,快速而致命地划过自己的颈动脉。尼尔陷入失眠,Z始终没有动手。
一天尼尔醒来发现自己被关在阁楼,脚镣另一头锁在床脚,床头突出的铁钉已经拔去。Z留给他厚实的毯子和柔软的枕头,地板上放着便桶、一堆包装在充了氮气的塑料袋里的免加热速食、十几瓶水和一张纸条。Z留言说他去工作了,他请求尼尔不要离开他,他保证自己不会对目标作出杀害以外的行为。尼尔撕碎纸条扔进便桶,躺回床上蜷缩起身体,继续失眠。屋外寒风刮过的声音令他难以忍受,阁楼地板嘎吱作响的声音令他难以忍受,他自己的呼吸声也像是刺耳的巨响。Z回来时尼尔已因多日失眠的疲惫折磨而沉睡,Z抱起他离开阁楼时他没有醒来。搬动的过程中不时有磕碰,腰后一阵尖锐刺痛,Z轻声耳语着自己会照看他,说疼痛很快就会结束,说那只是小小一根木刺,睡一觉就会好的。尼尔眼前闪过一片湖水,童年时差点溺死在里面的那片湖水,他昏昏沉沉,觉得Z大概给他注射了某种药物。他时而清醒,身体无力动弹。Z不停唤他尼尔,声音饱含对他回应的期待。后来Z把他放在什么柔软的东西上,四周很温暖,Z分开他的腿给他做润滑,轻声说“尼尔,我要进来了,尼尔。”Z的动作很温柔。尼尔清醒过来发现自己戴着脚镣,身上盖了毯子。四周无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