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受了朱大的言语侮辱,心底涌出了一股难以言喻的羞愤,当即两眼发红,操起一根箸子,捅向朱大手臂,箸子并未如愿扎穿他的皮肉,而在撞上臂骨那刻,应声而短,尖利的断口擦过粗糙肌肤,留下了一道细而深的口子。
冯捷一张嘴必然引来祸事,林之倾原本对这场稀松平常的打闹不甚在意,却不想冯捷出手这般没轻没重。她微微蹙眉,弯腰拾起半截断箸,方源也跟着张望了一眼,却被林之倾的发簪擒住了目光,那朵古朴精致,栩栩如生的木兰花一如当初,方源恍如隔世,目光随着发簪起伏,竟不知不觉的站起身。
若不是冯捷没了话音,刘雄是断然不敢接他的话茬,现下也算是有恃无恐,故捡着机会,适时数落了他几句。冯捷来回瞪了几人一眼,像只斗败的公鸡,抖着凌乱的羽毛坐回原位,一言不发的低头夹菜。
方源像一座百毒不侵的雕塑,与冯捷相处这些年,不受他言辞的摆布,更不会被他荒唐的行为举止所侵扰,无乱他如何聒噪吵闹,在方源眼中,不过是鹦鹉学舌。此时他却出手掐了冯捷的话音,让刘雄颇感意外,他朝门外喊了一声:“方源,你去哪里?回来吃饭啊!”
冯捷的双唇还在一张一翕,可口中却发不出一点声响,他只觉脖颈间有如凉风一扫,眼角却不经意的瞄见方源一闪而过的身影。冯捷心头一紧,指着方源远去的背影,神情激愤,破口大骂,那些戳人心肺的言语,化作一语无声的控诉,在他口中戛然而止。
朱大只是闷哼,却未叫痛,捏着冯捷后颈的力道丝毫不减,啪嗒……一滴血掉落在绒毯上,慢慢晕开,沉入缝隙。
林之倾走向朱大,扫了眼伤口,一脸不虞,道:“他连头猪都不如,你还同他争什么?!我饿了,想吃鱼羹。”
见朱大的神色毫无波澜,冯捷跌坐在地上,愈发变本加厉,嘲笑道:“你也只配当条狗,天天跟着美人身后摇尾乞怜,啧啧,真是可怜。”
“你才是傻子!”
冯捷仗着自己有几分武功底子,本想一招扫堂腿撂倒朱大,可惜他完全忽略了朱大的身量,他硬吃了一记横踢,粗壮的小腿却纹丝不动,冯捷一怔,随即就被朱大捏着后颈,一手提拎起来。冯捷吃了大亏,手脚并用,在半空中挥舞挣扎,朱大轻哼一声,鄙夷道:“这人还没一头猪壮实。”
冯捷与朱大只寥寥见过几面,寒暄的话都未及说上一句,可他对朱大却有种莫名的排斥感,总是没来由的觉得此人笨手笨手,人头猪脑,是个没有主见,任凭他人呼来喝去的傻蛋。
与前夜那个犀利刁钻的美人不同,现下的她,外衫松垮,发丝凌乱,抓着烤鸡不肯松手的模样,颇为憨态可掬,冯捷又起了逗弄之心,面向李胥,问道:“殿下,你带回来的小美人傻里傻气的,满眼只有吃食,难道……”
“我不是狗,大人也从未把我当作狗。”朱大盯着冯捷,平静道:“你也别装出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这儿没人把你当狗!”说罢,径直走出厅堂。
刘雄极有眼力劲,已经起身拿来了擦手巾和空碗,一并递给李胥。方源只停了半瞬,继续低头吃饭,仿佛周遭一切无他无关,冯捷却是饶有兴致的放下箸子,托腮旁观。
我本想待你起身,让朱大直接送进卧房,不想你突然就这么火急火燎的闯进来了……”
冯捷仿佛被人点中了心底最为忌讳的逆鳞,一时间各种心绪纷至沓来,翻涌而起,搅得他心神不宁,一张出口便伤人的嘴,更是平添了几分恶毒,他掸了掸身上若有若无的浮灰,起身悻悻然道:“长得这么花容月貌的美人,自然不是常人,不仅把殿下迷得团团转,心思也非寻常人可比,连养的狗……”
舱底的庖屋内,朱大一手裹了条白布,正小心翼翼将一口热气腾腾的砂锅移出灶台,他的指尖被烫得发红,借由吹气来缓解刺痛。这时,他突感手上一轻,待定睛细瞧,只见砂锅底下倏地冒出一只手,亏得朱大胆大,若换作旁人,铁定丢了砂锅便跑。他倒抽口凉气,一时呆若木鸡,眼睁睁看着那只手轻巧的撑起锅底,旋即在半空中一转,稳稳当当的落入托盘中。
神出鬼没的朱大,不知何时悄悄进了厅堂,闻言,怒不可遏的抓起手边的汤勺砸向冯捷,他躲闪不及,脑门上瞬间破了皮。冯捷恼羞成怒,从凳子上窜起,隔着案桌扑向朱大,二人互相抓着对方的衣襟,扭打成一团。
朱大怔愣了片刻,顺着手臂往上看,正巧方源也在瞧他,二人就这
方源脚程快,门外已然不见人影,也毫无回应,刘雄叹了口气,朝着喋喋不休的冯捷吼了一句:“别吵了,你是只母鸡吗?天天咯咯叫,过来吃你的吧!”
“他怎么了?”林之倾咬了口鸡翅膀,淡声问道。
李胥不以为然,将林之倾指尖的油渍擦拭干净,又着手撕扯烤鸡所剩无几的皮肉,将其一一装盘,随后才抬眸道:“无妨,被方源点了哑穴而已。”
朱大点点头,把冯捷丢在一边,满不在乎的抹了把臂上的伤口,正欲抬脚往外走,忽听冯捷笑道:“怎么?你是条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