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而言之,就是半真半假,襄王殿下当真是火眼金睛。”元昱轻笑道,言语间意有所指。
内侍慌不迭地从门外传来急报,硬生生撕裂了殿内的肃静,听闻紧急军报,殿上霎那间鸦雀无声,那内侍一字一顿道:“骠骑大将军已从北疆班师回朝,不日将抵达盛京!”
侯府偏厅,林之倾的伤已无大碍,只是鼻孔塞着一团棉絮,着实滑稽,她正在李胥的虎视眈眈下,不情不愿的小口喝药,这时曾鹏过来请平安脉。
“小太子多虑,余毒早就清了,这是过度劳累,气血双亏所致。”曾医官宽慰道,突然神色一沉
待他离开,李胥借故离开,在园外拦下了曾鹏,“曾医官,兰若突留鼻血可是余毒所致?”
“臣领旨。”一双秀美的桃花眼微微一转,元昱垂下眼帘,乖巧听令的样子仿佛一头温顺的豹子。
“当初险些信了尚书令之言,”李弼忿然道,“没想到竟是和刑部有所牵连,你务必对柳风白严加盘问,尽快寻回仅剩一半的布防图!如今局势有变,不知燕琼丛此次回京有何内情,我等静观其变,莫再惹出旁的大事。”
肖裴见他面露震惊之色,便继续往下道:“属下不敢诓骗世子,这作假手法精妙,乃是属下死去的兄长所创,不为外人所知……”
“世子,属下……”肖裴急于道出内情,又怕隔墙有言,几番挣扎下,才谨慎道:“这作假之人早有所防备,借此来威胁属下,属下这才不得不在朝上背离世子之意。”
众臣骇然,李弼的脸色随着内侍的一言一辞,慢慢阴沉下来。原本因玲珑阁窃案略有眉目而稍有平复的内心,此刻复又焦灼起来,他隐忍不发,草草宣了声“下朝”,拂袖而去。
“竟有此事?”
元昱抢先一步,佯装为君分忧,拾起地上的半片绸布,细细摩挲了几下,而后才递呈给李弼,他低头查看,绸布上刻意的临摹痕迹比比皆是,笔锋凌乱不规则,着实粗糙不堪,鼻尖轻嗅,还有股若有若无,泛着酸涩的奇怪味道。
下朝后,身心俱疲的李弼在御书房召见元昱,将玲珑阁一案交由他善后。
“微臣……微臣不知……此物是从林府搜出……”柳风白语无伦次,彷徨地看向四周。
李弼一惊,唏嘘道:“此图这般粗陋,朕适才竟全然不察。”
第二十九章
“半真……半假……”桓帝喃喃道,忽而意识到此事严重性,怒声逼问柳风白,“柳侍郎,你来说说这其中的来龙去脉吧。”
“柳侍郎此言可笑得很,适才信誓旦旦诬告大理寺卿,阴谋败露,又开始推卸责任,试问昨日你得此图后,为何不及早呈送陛下,其中内情还请侍郎大人在朝上说道说道!”李胥浅笑盈盈,突然神色一凝,似又想起些旁事,恍然大悟道:“柳侍郎适才所言,句句直击玲珑阁窃案,莫非你便是这漏网之鱼,如今借机来行此栽赃之事,为自己谋求逃脱之法!”
肖裴愈说愈激动,元昱伸出一指示意其噤声,这才勉强止住他的话音,又草草说些了无关紧要的劝慰之辞,这才让他情绪渐稳,看着肖裴远去的背影,元昱唇边晕开一抹阴气森然的冷笑。
用力往两边一扯,嘶啦一声,他原以为能轻松将两层布料分离开来,却不知是何缘由,底下另一层极薄的绸布竟被生生撕掉了半截。肖裴翻过裱面一看,原来另半边绸布仍死死贴在绒布下,粘连紧密,难舍难分,他呼吸一窒,额头冷汗直冒,无措地抬眼看向一边。
李弼轻揉眉心,扫了眼被毁得面目全非的布防图,倏然间疲惫感溢满身心,再无装腔作势的精力,下令罢黜柳风白的官位,即日收押大牢。
肖裴手握成拳,指节泛白发出轻微的“咯咯”声,过了半晌才咬牙切齿道:“活着时连累全家获罪惨死,便是死了也还要如此影魂不散,时时刻刻提醒我是罪臣之后。为了掩藏身份而受人胁迫,在殿上作下违心之事,当真是愧对世子的救命和再造之恩!”
出了御书房,元昱在殿阁外的沿廊,撞上了肖裴,他领口汗渍斑斑显然已等候良久,踌躇着欲上前解释,元昱倏地展颜一笑,状似无意的避开话头,道:“天气炎热,可别中了暑气。”
李弼闻言,态度不明,眼神却阴鸷地紧盯柳风白,没想到困扰了他几月的窃案,如今竟以这种意想不到的方式揭开真相。
“肖爱卿不必惊慌,既知此图为假,毁了也无碍。”桓帝难得出言宽慰,可肖裴却丝毫不见松懈之态,紧绷的背脊仍是微微发抖。
肖裴怔怔地愣在原地,似未完全缓过神,过了半晌才吞吞吐吐回道:“回禀陛下,此招数精妙之处就在于此,用独门之法将真迹裱面一分为二,再用薄绸或丝等通透布料覆于真迹上临摹,待干透后,衬于其下,两两紧密贴合,才足以乱真。”
“报!三百里加急军报!”
“我已知晓原委,你不必自责。”见他面色涨红,紧绷的脖颈因呼吸而微微抽动,元昱轻拍肖裴以作安抚,“毕竟是血浓于水,他已死去多年,你也该放宽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