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便派遣报社忠厚可靠的仆妇送东西,上门帮忙干粗活。安大秘书则想方设法照应幼卿弟弟自己,借着韦伯医生的小洋楼这处方便地方,今天叫人去吃西洋点心,明天叫人去试新样衣裳,乐此不疲。
这般算下来,毫无应酬娱乐的颜幼卿,安排完嫂嫂侄儿花销,剩下的现钱几乎全部干攒。他心里琢磨着,徐大哥事业蒸蒸日上,报社似乎又要扩充,正是用钱时候。不如加紧攒个整数,凑给他去调度支配。金额不大,聊胜于无,总归是兄弟一分助力,比在洋人银行里白放着强。
颜郑氏备了晚饭,颜幼卿一面吃,一面问了问侄儿侄女的学业,心下很有几分羡慕。如今孩子们上的都是新式学堂了,除却一听就明白的国文、算术、修身、历史、地理等科目,还有些从前闻所未闻的内容,如手工、图画、唱歌、体操之类。两个孩子提起学堂生涯,均别有一种开朗兴奋。尤其是即将来到的毕业典礼,颜皞熙作为毕业生一员,将得到校长亲手颁发的毕业证书。而颜舜华也要和她的同学们一起,列队礼堂,为包括哥哥在内的学长们唱一首骊歌。
时世果然是大不同了。
第二天,是给韩三爷送账本的日子。广源和鑫隆孝敬三爷的那部分花红,单独走账,每三个月送过去给三爷本人过目一回。
颜幼卿照例先去了石板街,知道三爷今日在祥云下处巡场子,转道赶过去。
祥云下处,既是个客栈,亦可看作妓寮,在下河口地界颇具名气。
自从被东家指定与韩三爷接洽,半年来下河口几处三爷经常出没的场子,颜幼卿差不多都摸熟了。码头混混帮派,是韩三爷最大的倚仗,然而要说平日逗留,却还是诸如祥云下处这些地方。妓寮、烟馆、酒肆、赌场,有些本属韩三爷名下产业,有些须依傍他生存,说是日进斗金,亦不为过。
在祥云下处问一声,有相识的韩三爷手下道:“颜小哥,三爷在仁和居呢。劳烦你把账本送到那边去罢。”
颜幼卿问:“三爷可是在仁和居待客?有无不便之处?”
“三爷说了,你若来了,叫你赶紧过去。”
颜幼卿道声谢,转身便走。祥云下处几个姑娘想扯他衣袖,没扯住,嘻嘻哈哈直追出门:“哟,颜小哥,姐妹几个早也盼,晚也盼,好不容易把小哥哥盼来了,怎的连个眼神都不给,这也太无情义了……”见他根本不回头搭理,互相嗔怨:“这死人,你说他是铁石心肠,还是榆木脑袋?”
颜幼卿皱皱眉,催动马儿,赶紧离了这是非之地。
到得仁和居,前堂大伙计先进里头问一声,才出来将人往后院领。
“三爷待你可真个与众不同。正在后头招待贵客呢,听说是你来了,二话不说,叫你自个儿进去寻他。”
说话间到了前次斗飞镖的院子,伙计停下脚步,道:“过了前边月洞门,花楼二层便是。”
颜幼卿跟着停下脚步:“三爷叫我自己进去?”
“可不是。我不好进去打扰,掌柜的亲自在里头伺候呢。”
颜幼卿侧耳细听,有喁喁细语、杯盏交错之声隐约传来。想不到这仁和居深处,竟是别有洞天。看样子是韩三爷专门招待尊贵客人的地方。记得上回来,院墙上的月洞门紧闭,墙头露出丛丛树冠,叫人误以为那边是外头街巷。
此刻月洞门两扇门板虚掩着。颜幼卿暗中提气戒备,推门进入。虽不知韩三爷是何用意,然而事已至此,退缩无用,不如见招拆招。
目光所及,左右两排大树,枝叶浓密,唯独中间一条石板小径。走得一段,豁然开朗,眼前现出一幢精巧的二层小楼,楼前有凿成五福临门形状的小池,池边种满各色月季,花朵艳丽硕大,开得正当时。四周大树将小楼遮挡得严严实实,外边几乎瞧不出丝毫迹象。从砖瓦栏杆形制色泽看,这藏在深处的小院,与前头仁和居门面应是同一时期建起来的。莫非多年前开业之初,就做了这般规划?如此看来,韩三爷城府之深,远甚表面所见。
正揣测间,忽直觉有异,颜幼卿闪身避过,一枚铁蒺藜带着寒光飞过,钉入身后树干。尚未来得及喘口气,又是数枚暗器飞驰而至。刚避过一轮,紧接着来了第二轮,数目众多,角度刁钻,如暴雨般兜头袭来,明显不止一个偷袭者。颜幼卿虽早有戒备,然手无寸铁,十分局促。转念间已有决断,就地几个翻滚,直接蹿入庭院当中水池里。再跃起时,已经脱下上身单衫,拧成一束抓在手中作了武器,舞出团团暗影,将不及躲闪的暗器尽数甩弹开去。
几轮暗器偷袭不成,藏身楼内的人终于露面。先跳下来一个,数招拳脚过去,眼见招架不住,又跳下来两个。颜幼卿以一敌三,扬长避短,拿轻身功夫游走周旋,不再正面硬扛。
三人身手皆不弱,通常此等情形下想要取胜,无非抓准破绽,出其不意,各个击破。颜幼卿打迭精神,使出看家本领,对方亦战出了血性,招数愈加猛烈。其中一人仿佛冒进之下露出空门。颜幼卿佯装攻击,另两人以为他上当进了圈套,立时上前围堵。孰料他不过是虚晃一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