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睛死死盯着祁扬，幽暗的眼神里交织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情绪。
“四年，”幽夜的声音忽然也放得很轻：“还有四年。如果那个时候我还活着。”走过卓衡身边之际，她回眸淡淡笑了笑：“我当时问这次的雇主是否要一击毙命，他犹豫了。”
前掠过，几个起落就要消失在视线之中，卓衡想也没想转身朝那人追去。
那黑衣人正向前疾奔，忽然被斜地里冲出的一人拦住去路，眨眼之前两人已过上几招，并在下一个交错之间同时停住手。
秦墉闻声惊起，赶到时恰逢卓衡尾随一人离开。他向敞开的房门望进去，一群人正围着倒地不起的祁扬。祁夫人神色凄惶，大叫道：“扬儿！扬儿！快，纱布，药膏，快！”
幽夜的话音似乎还萦绕在耳边，身影已在视野之外。卓衡呆呆伫立原地良久，好似做了一场大梦。
秦墉道：“雇凶者似乎是祁潇。”
“是你！是你要杀了他！”祁夫人终于看到了祁潇，全然没了平日的端庄，尖声道：“是你要杀了他！”祁潇嘴角扯起一抹冷笑：“晚姨说话可要有凭证。”说罢，再也没看过去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你说什么？”
秦墉也实在不想多待一刻，快步走出房间。直到走出老远，祁夫人凄然的声音还能断断续续传入耳中，好似飘荡在深夜里的游魂。
浅碧透过缝隙向内看了一眼，吓得她手里的东西哐当摔在地上。“大少爷！”浅碧惊呼一声奔入房内。祁潇倒在地上，浅碧走近一看，又被吓了一次——他睁着眼。
二十一岁的时候，她在干什么呢？她已然跻身顶尖杀手行列，在同样的夜晚，应该正在执行一项刺杀任务，又或者，正躲在某个角落，给自己包扎伤口。独自一人。
“自然没有。”卓衡摇头。
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那股情绪是什么。也许他自己也不清楚。
“她告诉了你背后雇主？”
卓衡踏入房中，发丝上沾了些细小的水滴。“下雨了？”秦墉问。卓衡灌下去一杯凉茶，点头道：“刚刚飘起小雨。”“怎么样？”秦墉问道。“抄了近路才追到，你猜对方是谁？”卓衡说道：“幽夜。”
“……”卓衡摸了摸脸，自己现在已经这么喜怒形于色了吗？“我这么断定是因为幽夜留下了一句话。”他把幽夜的话重复了一遍。“如此说来，雇凶者确定无疑。”秦墉说道，和卓衡不约而同看向外面深不见底的夜。
祁潇僵直的双眼动了一动，似乎看到了浅碧，又似乎什么都没看到。浅碧好歹松了口气，他脸色难看，若不是如此，她几乎以为眼前这具躯体已没了生息。
“……她说是就是？”
众人正七手八脚给祁扬包扎伤口，只见秦墉走过来，往祁扬嘴里塞了一颗药丸。祁夫人警惕道：“等等，那是什么！”秦墉清清冷冷的目光扫过来：“救命的药，你若不信大可让他吐出来。”
结合幽夜刚刚留下的那句话，卓衡豁然开朗。他道：“你怎么知道？”“祁夫人说的。”秦墉说道。
“没什么！”卓衡急忙摇头，他可没老脸再说第二遍。幽夜没来由道：“卓大侠贵庚？”卓衡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回答道：“二十有一。”“二十一岁，”幽夜抬头看了看朦胧的月色，喃喃重复了一遍。
幽夜歪头一笑：“只要卓大侠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就感激不尽了。”卓衡几乎被这个明媚的笑荡花了眼，一句话脱口而出：“怎么会？只求……幽夜姑娘以后别总这么笑。”幽夜投去疑惑的目光，卓衡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我会动心的。”
祁夫人莫名停住阻拦的动作，将手收了回去。门口光线一暗，祁潇走了进来。除了秦墉，没人注意到他。祁潇看着屋内的景象，面无表情。可是他的手在抖。
清早，浅碧端着脸盆毛巾在门外站定，深吸几口气，这才鼓起勇气说道：“大少爷，热水准备好了。”里面半天不见动静，浅碧犹疑不决却不敢再催促，祁潇一向喜怒无常，她不敢多言惹祸上身。踟蹰间一盆热水眼看要放凉，她决定先回偏房加点水，转身间不小心碰到了门，竟推开了一条缝，房门原来没锁。
“但是你相信了。”
幽夜摘掉面巾，显然也认出了对方。她施施然道：“这才多久不见，卓大侠又精进了。”卓衡干笑两声，幽夜身手何等敏捷，若不是他仗着对地形熟悉抄了近路，根本截不住她。
浅碧小心翼翼说道：“大少爷？”祁潇虚无缥缈的目光终于聚焦，他朝浅碧伸出手，看样子想坐起来。浅碧见状连忙去扶，
“我和卓大侠可真是有缘，在此处都能遇到。”幽夜说道。“真不巧，在下习惯晚上练剑，”卓衡摆出一副抱歉的神情道：“不想扰了幽夜姑娘的任务。”
秦墉道：“原来是她。”他不知想到了什么，转而露出戏谑神色：“怪不得你耽搁这么久。”卓衡不由自主结巴了一下：“老、老朋友叙叙旧而已。”
卓衡的心忽然漏跳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