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炀手里仍捧着长途飞行护了一路的长条盒子,在留有他一席地的家里收敛步伐几无足音地向不远的对面走去,仿佛稍放松肌肉就会打碎这个平静的夜晚。他立在门前,右手抬起将要触碰到门口又忽然顿住,最后皱着眉放下。
就这么浑浑噩噩,梁沅比往常醒得还早。他错开孟炀起床的时间趁他仍在熟睡离开家门,堂口不远处的小巷子里已经支起热闹的早餐摊。一碗热粥下肚,和同桌上班族幸福的家长里短烦恼一起抚平梁沅痉挛的心脏和胃。
后脑砸地,眼睛昏黑耳朵闷响。孟炀伸手欲在他脑后垫一下却被梁沅误解为这种片刻他还要抢,于是手后撤一躲彻底躺在地上。
梁沅每一步都走得很慢,楼梯终会到头,脚迈过最后一级,还是没有问出那句你究竟透过我在看谁。
堂口井井有条,没什么特别的事。年中既不用扯皮理账又不用像刚过完年那阵老板主事抓得紧要给整年定基调,是伙计最清闲快活的一段日子。然而今天堂口人人自危,只因他们东家来得太早,所有人措手不及,大多数还没从不知道哪里的被窝爬起来,而端坐首位的人脸色阴晴不定。
这段关系里似乎他的脾气更好一点,总是包容。纵容梁沅在他心上踏或者像懵然无知的小猫一样招手扯乱许多东西,他将圈
其实根本没有为难他们,杯弓蛇影罢了。只是最近有些事情要开始推进,梁沅该忙起来,可能唯一的不同是他和孟炀在冷战,干脆谁都别到对方面前去讨不痛快。
又是一天凌晨过后才到家,驴打滚被挡在安全围栏后面干着急。它很乖不会乱叫,光哼哼唧唧两脚站立起来交错刨,尖锐的硬指甲与钢护栏摩擦出好似挠在耳膜上的噪音。梁沅快走几步令它坐下冷静,轻手轻脚倒杯水喝后才单手夹抱起还不算太胖的狗上楼。
接济一下,再说你眼神不太好啊,我和他哪儿像?我比较好看吧。”说完他皮笑肉不笑的冲着孟炀。
自从那天早上孟炀起床时发现人早已离开,两人心照不宣互相避让。连着一周他熬到驴打滚打起小呼噜,却没有在小狗被吵醒兴奋地下楼时跟上去看看。今夜亦是如此,对面房门掩上他这边才打开。
身体与精神都到疲乏的临界点,可隐隐冒头的痛折磨神经,一次次把他从将要陷落的梦中拽出来。更难受的是心中酸涩,梁沅分不出神去留意门外动静,恍惚间忽然觉得上一次他一言不发担忧地守在门口好似一万年前。
相对的两间卧室房门紧闭,一间漆黑一间漏出点光。刻意放缓的脚步声可惜地被隔音良好的墙壁重门挡在其外,梁沅也未能察觉好几个夜晚有个人拿着不远万里带回来的东西在他门口徘徊。
然而却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不对是踢到铁板,否则他为什么这么疼。孟炀不理会他阴阳怪气的胡话,注意力全在照片上,伸手便要夺。
争夺之间梁沅也站起来与他叫板,两人毫不退让。其实都处在疲惫之中死撑紧绷,一下手脚间收不住分寸梁沅被他带倒在地。
除去餐厅一片黑暗,透过点点月光似乎能看到远去的人手背横陈捂在眼间,向后一揩,抹着什么东西。
卧室门轻轻合上,阻隔一场没有胜者的争吵。裹着热雾与水汽的人疲惫地倒在床上,热水熏红的血色褪去是发白的嘴唇。梁沅蜷缩成一团,一整天没进食的胃与要强的人对着干。刚才勉强吞的几口完全不够撑到第二天早上,空乏已久的器官甫一垫点东西只会唤起更深的饥饿,甚至透过层层皮肉彰显存在感,提醒他这顿饭是无情的鸿门宴。
“你把照片还我。”
往常梁沅比打卡下班还准时,回家或是应酬,基本不会留到六点往后。伙计们悬着脑袋过完一整周,因为他连续五六天在附近加班最晚的写字楼都熄灯后才走。老大不走他们也不敢走,隔一刻钟看一次窗外,只期盼那辆车来把这尊大佛接走。
僵持片刻,梁沅提了口气将他推开,头也不回地朝楼梯走。孟炀跟着他站起来,没去看轻飘飘摊在地上引得两人不愉快的照片,也没去追。
沉重的身躯压在上面,梁沅只感觉他在自己身上乱摸。晚上恶心的记忆被勾起,加之怒不可遏,看见这张脸就止不住心酸又瞧不起自己这副热脸贴冷屁股的模样。
孟炀终究是按住他的手腕,四目相对,眼眸中都含意味不明的火光,是生气吗,为这个?梁沅听他一字一顿道你过分了,倏尔笑出声,紧扣的手指一松捏皱的照片脱手。
汽车开进对面车库前孟炀就从枕头下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大概再过十分钟梁沅就会回房间,他已经一个星期在这个点回。他们两个都没什么熬夜的习惯,毕竟起得早,本来孟炀会赖床,但近几年他每天为梁沅准备早餐要比他再早一点起来,基本上整座房子不到十二点就陷入寂静。
两相纠缠梁沅单薄的衬衫卷至腰上,莹莹白光下几抹红痕印入俯在他身上的人的眼帘。互不相让的争斗骤然停止,孟炀眉头拧起,墨黑的眼瞳愈发看不透,焦急地伸手欲把衣服再往上卷。
第五十八章 哪只手碰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