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些飞奔过来的拾荒孩童,杜兰德家族的马车夫不由得对卡博嚷了起来,
但是在它们旁边灯火明亮的珠宝店铺之中,许多殷勤的丈夫(或者是情夫,谁知道!)还陪同着心血来潮的妻子在挑选最精巧的首饰呢!
不管路易是多么地被他所看到的那些拾荒孩童所震惊,杜兰德家族的马车都不可能为他而停留在那些浑身臭气的拾荒人面前(更何况,他也没有开口让马车停下来);不过,在马车驶出几十米的距离之后,走在前面的卡博乘坐的出租马车忽然停了下来,这就让路易所搭乘的马车也不得不停下来了。
毗邻着中心城区的夏尔洛街可算不上穷人的街区,这里的马路是由石板和沥青混杂修建而成的,因为年久失修的缘故,马车在这样的路面上行驶时有些颠簸;这里马路的边缘修有用来排水的阴沟,他们的马车驶过一座有着凸出的阳台的巴洛克式旧房子的时候,路易发现在那座房子前面的阴沟里至少聚集了四、五个背着破布口袋的拾荒人,他们似乎正在水沟的污泥里翻捡着什么。
卡博阻止了路易想要走下马车的举动,他从马车车窗里接过路易递出去的那个装满各式糖果的杏仁蛋白软糖篮子(在把这个篮子给出去的时候,路易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将它交给子爵的侍从来处置),然后小心地踩过破烂的石板路,走到一个既可以让马车里的路易看到、又不会让拾荒人身上的臭气熏到路易的地方,才向那些拾荒的孩童招了招手。
不过,他们的马车在转入夏尔洛街之后,几乎是肉眼可见的,这一片区域就寂寥下来了。随着马车的继续走动,路易发现他们所身处的环境越来越安静,似乎仅仅是一条街的距离,那些无尽的繁华和沸腾的躁动就都被阻拦在了看不见的高墙后面。
“喂,卡博小子,你可别让这帮脏兮兮的家伙弄脏了你的衣服!”
“我看到了的,卡博。”路易说,他感到自己胸口有些闷闷的:“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那里有好几个年龄很小的孩子,他们踩在了水沟的污水里。”
“这里的街道太糟糕了,会弄脏您的鞋子的。您不需要离开马车,让我来处理就好。”
两部马车相继停下来之后,卡博从出租马车里跳下来,走到路易的马车窗边:“您看到刚才那些在水沟里捡破烂的人了吗?”
“是的,先生,巴黎有很多这样的拾荒人。”卡博说,他往那些拾荒人的方向看了一眼:“先生,我觉得您可以把一些糖果送给那几个孩子,我想他们会非常高兴收到这样的礼物的。这些人翻上一整天的污泥也不一定能找到一个五生丁的铜币,对他们来说,白糖和糖果可都是平时吃不到的稀罕东西。”
“啊呀!”
对于卡博所提出的这个建议,路易自然是非常赞成的——事实上,他还想要给那三个拾荒孩童几个法郎的施舍,不过在摸了一把口袋之后,他才想起来他那个装着零用钱的法郎盒子早就被卡利斯特拿走了,而子爵所送给他的蓝宝石法郎盒里可没有放上钱币。
这几个蹲在阴沟里的拾荒人之中,为首的是一个穿着脏兮兮的平绒外套、手里拿着长棍子的成年拾荒人,他用那根足有七英尺长的铁棍子到处戳探,为这个临时组成的团体从水沟的最深处翻出被污泥掩埋住的所有东西,然后拿走其中的碎铜和钱币装入他宽大的平绒外套口袋里;另一个地位稍低的拾荒人背着一个肮脏的布口袋,口袋的底部已经被污水浸湿了,他拥有一盏绑在胸前的煤气灯,可以帮助其他人更好地辨认各种东西的价值,因而有权从前一位拾荒人翻出的垃圾之中拿走还稍微有价值的破布、麻袋和动物的骨头;至于其他的孩童们,他们背着和他们的衣服一样褴褛的布口袋,快乐地在那两个穿着脏兮兮的平绒外套的成年拾荒人身边跑来跑去,翻捡着即使是拾荒人也看不上的其他玩意儿——碎煤块、狗屎和断掉的绳子。
当然了,此时的路易还不知道在这些社会最底层的拾荒人之中,竟也存在着如此之多细分出来的等级——这些都是很久之后一次闲聊的时候,卡博才告诉他的;他只是为他所看到的事实而感到不安:圣母玛丽亚在上,就在巴黎最繁华的区域旁边,一群孩子——他们的年龄很可能和当年进入圣埃蒂安寄宿学校学习的路易相差无几——在寒冷的冬天里,蹲在污水与淤泥之中,翻捡着垃圾!
早在他们的马车停下来的时候,那些拾荒人就已经注意到了这里的动静,对于这些人而言,任何一个有钱搭乘马车——不管是出租马车还是私人马车——的人,都无疑意味着他们可能会得到慷慨的施舍;因此卡博一招手,那些拾荒孩童当即就像脱缰的野马一般飞奔了过来,反而是那两个成年的拾荒者因为不能丢下沉甸甸的收获物而被落在了后面。
马车驶过之后,路易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急忙从车窗里往回望去,他发现他确实没有看错——在那些拾荒人之中,至少有三个是非常瘦小的孩童,他们每一个都衣衫褴褛,矮小的身量足以叫人怀疑他们是否已经年满七岁。
“我很乐意这么做。”
“法朗坦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