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江月道：“老先生，您是老江湖了，见过这样的东西吗？”
“烧木柴的味道吧。”千百岁说。
怜江月点了点头，伸出手。千百岁就摸了摸他那漆黑的右手，凝着眉，却带着笑，表情古怪地说道：“我原本和那野猫一样以为你是带了什么护甲，没想到这是你的真手，摸上去真凉，像石头，但是……”千百岁将手掌贴在了怜江月的右臂上，抬起眼睛，目光锐利，看着他道，“却隐隐有股温热的感觉。”
他总以为他记不得怜吾憎年轻时的样子了，但此刻他才发现——或许是他的记忆欺瞒了他，或许是因为二十五年的分别在他脑海中形成了一层厚厚的雾，模糊了怜吾
这时，邱姐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了：“这什么声音啊？”
这又怎么可能？人的影子里藏着剑已经是天方夜谭了，还藏着一个人？这绝不可能，一定是什么障眼法在作祟！他今天非要将怜江月的剑法，他的武功研究个明白！马遵就咬紧了牙关，铁了心要血战到底，低喝了一声，松开了大刀，赤手空拳朝着怜江月扑去。怜江月挑起眉毛，将那黑剑扔进墙里，也就只是用手来接他的拳。他的右手一碰到马遵的手臂，一股拳力灌入，他习惯性地要将这股拳力排出，便要用左手摸身后的墙壁，可那拳力被他过到左手上时，怜江月转念想到，从前是他的身体无法承受内力消耗，但现在的他早就不是从前的他了，为何不试试将这进入他体内的拳力全打出去？
殿里比外头的夜晚更暗，月光经过窗户纸的过滤显出黯淡的青灰色，怜江月只能依稀辨出大殿里供奉着一尊木头神像，神像脚下放着一张长长的供桌，那桌上摆着两支塑料红蜡烛和一些鲜花瓜果。神像左右两边的墙上张贴着数码打印出来的传说故事，他看到了些“伏羲”，“八卦”，“结网”，“造福百姓”之类的字眼。
千百岁亦附和。邱姐将信将疑地走到两人跟前，一看怜江月的外套：“你的衣服怎么破了？”
这话在马遵听来十足轻蔑，他是既不服气，又充满了疑问，怜江月从小体虚不足，如何成就了现在这身本领？难道他和禾小暑说的那些故事都是真的？他的影子里现在正潜伏着一个非常强大的高手？
怜江月道：“被猫抓的。”
怜江月仰起头，追着那黯淡的光线，想将那雕像看得更清楚些：“这雕的是什么？”
两人就偷偷溜出了包家，在村里一阵疾走，翻进了座落于村东的伏羲庙。
马遵扭头一看，见到这个面生的女人要走进来，听得她的脚步钝重，气息混浊，不像是习武之人，加上再和怜江月纠缠下去，或许他过会儿真的想走也走不成了。他就闪身出去，遁没了影。
千百岁将大殿的后门打开了，月光泼洒进来，雕像的脸膛忽而是无比的清晰。
千百岁和怜江月蹲在石槽前看着石槽里的麦子，都摇了摇头。怜江月捧着那一碗羊肉，吃得津津有味，说：“是野猫吧，闻着肉味来了。”
千百岁大笑两声，一拍裤腿：“走！我带你个地方。”
怜江月就过去了。他一看，那伏羲像背后原来还有一尊雕像，全身漆黑，因着光线稀薄，像前又没有供奉牌位。他看不清，也不知道这是哪位大罗神仙。千百岁说：“你摸摸它。”
邱姐眨巴着眼睛，没再多问，就出去了。直到听不到她的脚步声了，千百岁问怜江月：“小兄弟，你这右手能让我摸一摸吗？”
邱姐拉扯着那明显像是被利器割开的袖管，说：“这猫真够野的，”她皱着眉道，“都冷了，别吃了，我给你热热去。”
可千百岁并不是要带怜江月来看这造福百姓的伏羲的，他径直绕到了伏羲像背后，招呼怜江月过去，说着：“你来看。”
千百岁道：“先前我看你和那个人一顿打斗，他总提你的右手，我就留意着看了看，总感觉在哪里见过同样的东西。”
怜江月递过了碗，邱姐皱着鼻子，环视一圈，又说：“怎么有股味道啊？你们闻到了吗？”
庙不大，只两进院子，前院有个大殿，后院有幢两层高的小楼。此时，楼间有三四盏灯火，那大殿黑乎乎的，门关着，一只野猫坐在前院的橘子树下舔着爪子。千百岁和怜江月蹑手蹑脚地推开殿门，猫着腰进去了。
怜江月伸手一摸，这雕像是冷的，触感细腻平滑，但手掌心贴着它稍久一些，隐约有一股温暖的热量从雕像内部传来。他缩回了手，一摸自己的右手，又比对着雕像和他的右手在昏暗中显现出的光泽，诧异地看向千百岁：“它和我的右手……”
邱姐进了酒坊，东张西望道：“刚才是不是有个人跑了出去？”
怜江月脱口而出：“怜吾憎。”
宵，你也打不过我，你走吧。”
于是，他便将左手握成了拳头，对准马遵的右腰，一拳打了出去。这一拳极快，马遵躲闪不及，人摔在了地上。他的右手发着颤，眼神一时失焦，捂住腰，更加地难以置信了，嘴中嗫嚅着：“这右手好冷……不像人的手，像石头，像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