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好笑了,可她没心思再笑了,她也恍若发了疯,随着对方的靠近惊叫起来,手脚挣扎着,口中不知啐了什么乌七八糟,不成体统的话。她一贯不是什么文雅人,文雅全是装的。所以越说越痛快,骂的眼前这个施暴者的眼睛都开始亮堂起来,开始放出锐利的精光。魏扬雪就成功笃定了,对方一定会杀了她。
一定要活着出去,把三十三位弟子葬送到走火入魔的她腹中这一事全都抖擞出去,自己一定就能在这个门派重获新生,当初卖了她的那一刻就想清楚了,会踩着众弟子的尸体,不顾一切地攀爬上去——
以往得罪过周伍棋的,妒恨过她,瞧不上她的,甚至是与之并不相熟的,仅仅打了个招呼就草率离开的人。通通在这次举荐之中被扒得一干二净,浑身上下的毛病都丢在了众人眼下。
如果能应付,赵芯气得牙龈发麻,一定要叫门口那个没眼力见的吃不了兜着走。
须臾,冰凉的地面忽然压来了短促的脚步声。一袭青衣的女子忽然走来,身后跟着轮椅的‘咕咕’声音。
在周伍棋的死讯传告了整座玄黄阁不久,赵芯还在小憩。一刻钟后,她被杂乱无章的脚步踩醒,才闻此噩耗。
“嗯,这算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么?”隐在黑暗的那位坐在轮椅上的人笑起来,“冻梨,恭喜你,只要帮我完成最后一件事,你就可以彻底解脱了。”
她手脚匍匐了没一下,就失了气力。那把刺刀也狠狠摔在了地上。不知是人是鬼的周伍棋爬起来,赤红的眼珠忽然失去了光泽,也相继昏倒在地。
她即刻屏气敛息,假作自己不在室内。这种事近来屡屡发生,起初来的还单是位有几面之缘的师妹,之后都是大批大批的生面孔,应接不暇,赵芯俱不认识,也无心记住他们的容颜,就躲在屋头装死。
赵芯听得分外不耐烦,额角青筋暴起,碾起拳头冲了过去。不过她倒没有傻到将大门打开,反倒戳破了糊得不好的窗子,悄悄去打量,好知道对方到底何许人也,自己能不能应付。
而在景仪斋数人中,会坐轮椅的人屈指可数。她唯一能想到的也只有一个人
可魏扬雪忘记了,周伍棋早就不是当年那个什么都技不如人的小鬼头了,她依照她的一言一行,把一切都做的很好。就是疯了,也明白见招拆招,知道她的软肋在哪,两人打斗不过一炷香的时间。魏扬雪就气喘吁吁,猛地倒退一步,斜身倒在地上。
亏她还余有脑子耍点小聪明,这群人碍于规矩道德的阻拦,不会敢真的闯进来,最多狐假虎威地桥个几下,就会潦草地散去了。
不甘心,魏扬雪握紧剑。心中盘算着,要么让她回来,要么就让她葬身在自己的剑下,周伍棋这个家伙,发起疯来就一发不可收拾了。总的来说,还有嫉妒、羡慕、舍不得和各式各样的情愫。
“啊——不要,不要吃了我,伍棋,放过我,求求你放过我吧,我不是故意抛弃你的,不是故意在全师门面前骂你臭婊子的,不是我,都是赵芯那个女人逼我的!你吃了她吧,当初也是她的主意,她叫我接近你的!”
她是真的发了疯了。什么也不顾了,与她发疯地互搏起来,一时之间,血肉横飞,两人纠缠在地,喉咙中撕裂出喑哑的喊声。魏扬雪被她扑倒在地,后者疯啃着她的脖颈,牙齿咀嚼出‘咯咯’的响声,前者则举起刀,狠狠刺入她的身躯,疯甩着头颅骂道:“周伍棋,你这忘恩负义的畜生,活该就该让你流落街头,活该你去死!!!”
待弟子的门客。
魏扬雪从怀里抽出自己筹谋已久的刺刀——这是当初卓然诛杀仙门枭雄黛嘉柔未遂的‘吸髓刀’,会剥离受害者的神智,抽干其灵力。可谓魔族的一大利器。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居然能把它拿在手中,也多亏她常年流连在人际里,无意得了个这么个玩意,真不知该说是幸还是不幸呢。
她的死几乎毫无预兆,却足以闹得人心惶惶,众弟子急于撇清嫌疑,开辟了举荐制度,且受到了阶次高点的“前辈们”的推崇与指点,互相怀疑指责的事就再不见少。
抱歉,对不起,不好意思了伍棋。
☆、十七
昨夜下过一场冷雨,窗外湿冷朦胧,赵芯依稀能看出它是名女子,坐在一架高高立足的器械上,不出所料,应该是座轮椅。
她往后腾了几下身子,恐惧蓦然席卷全身。真的——周伍棋真的变了,分明几年前两个人差不多的,自己还得意洋洋于自己能卖弄小心思克制住她走火入魔时的丑态。结果现在倒好,暴露丑态的人变成了她自己。
游走的举荐信多如牛毛,平日善言巧语的人都被迫披上了一层恶贯满盈的皮,大作文章批判他人。赵芯也不例外,她平静地垂睫,五根指头握住笔杆,刚书写到一半,房门就被敲响——估计是有人要来质问她,再舍出自己和周伍棋的那堆陈年旧事,借机参她一笔。
这次不一样——赵芯听着门口‘哐哐当当’的摇晃声,心里一阵厌烦,门口那厮穷追不舍,非要将她敲出去为止。
绝不能在这里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