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净朝他挥了挥手,也没靠近。周净不吃,他就不吃。溥母倒给自己擦了擦手,准备回家让人给他吃一点。六十岁和那几个年轻人在外头候着,等这一家子出来,郑重向他们告别。几个心里清楚,和傻子是做不成朋友了,也罢。
许女士带着平安出来,有来人递袋子给她,她微笑,里头平安那衣服,从落水就毁了。这都尾声了,没必要搞得不快,几个年轻人称呼她阿姨,她也一一笑过说:“上次见你,你还是这么一点大。”她面对二十岁女人,用手比划了个高度。
一行人高高低低从餐厅出发,顺着湖上悬空木头栈道,女人高跟鞋难免踩中木头间隙,溥父托着溥母手臂,溥母空手边牵着平安手腕,周净和那几个年轻人走在他们身后,最前头六十岁人和副手。大抵聊无可聊,餐后懒洋洋的,偶尔有人一句话,六十岁人问溥母下次什么时候来,溥母说:“恐怕安排不过来了,溥家要办大寿,我们提前半个月回去。”六十岁人即可说,人到不了,礼物随机过去。年轻人本定了会所,如今提都没提。
周净抬了抬眼,瞄了瞄前面傻子后脑勺,原本置留一月不足,如今提早半个月,余下时间最多两周了。眼见着一粒宝石忽闪,溥母单手捂着平安眼睛,把他往怀里带。周净顺着视线往阑干湖泊看,一只翻着肚皮的死鱼浮在湖面。只是这鱼,鱼唇红血丝染水,周净几乎是立刻反应,鱼是咬上钓钩又弃了的。
他收回眼神,撞见溥母看着他,溥母朝他微微摇头。傻子听到母亲和阿净窸窸窣窣的,他回脸挣了挣母亲掌心,逮到喘息,说出憋了好久的话:“嘟嘟出来了,我也出来了!”溥母和周净双双意会,前有金毛假死,后有傻子落水;一个心里化成水,摸着他头发,万般难言;一个眼里闪烁,笑起来面容摄人,奖励说:“很棒。”
旁几个年轻人等送走他们都没说话,那个傻子朋友还是奇怪,和溥家一家人似的。车次安排周净单独一辆,出发没多久,四辆车半路又停了,还在高速,前后路一望无际,前头司机下来领着傻子和一条狗,跟着一位人高马大女保镖,上了周净这辆车,女保镖坐前排交待说:“许女士许可。”
这时周净接了电话,果不其然傻子妈首次用私人电话打给他:“周净,希望今天的意外没给你带来困扰。我知道我的要求很为难。平安不会做逾矩的事情,如果有,在场的人会转移他注意力,你也请回避。”那边应了,她又说:“还有一件事我说完就挂了,你不用回任何话。”
平安刚刚在身边问她阿净呢,嘟嘟也无辜地看着她。她乏力解释,行动已然说明了。溥父在前面那辆车,这辆又只有她一人,无尽的失望泛上心来。短期内她不会考虑再让平安认识新人,新朋友,反正就要回马来家,婆婆确实九十大寿,但是却也无须她Cao劳,她是临时答的。就让他多和那个朋友玩一下吧,这短短的路。
周净边看着旁边蠢狗坐傻子和他中间,傻子盯着他,眼睛却无内容物,面上傻笑,外头阳光透进车玻璃,照得傻子眼珠子虹膜透亮。周净一只手慢慢摸着凑过来的狗头,一只手握着手机,听筒里说,大概是,不让那傻逼见那血腥,是因为有年圣诞节火鸡不知道窜进客厅,傻子和那火鸡玩了起来,然后傻子就看到餐桌有个和火鸡很像的东西,傻子嚎啕大哭。今儿餐桌当然也有和那死鱼很像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