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全名柳颖姝,端的是人如其名,聪颖姝丽。
可其身世却尤为凄苦。
他尚在襁褓中时,便被遗弃在临安城的西街。要知道,这西街可是一众青楼、南馆的聚集地,每到夜里便是娇声艳语并着靡靡笙歌此起彼伏长久不歇。自远处望去,那廊间鲜红烛光与楼内朦胧灯火连做一片暧昧光晕,将漆黑天幕照得如同白昼,合该令人流连不知归处,当得上一句温柔乡、销金窟。
而这青楼南馆向来做的是夜间生意,鲜少有白日里便开门迎客的,故而白日里的西街惯是冷清少人。也就无怪乎一嗷嗷哭泣的婴儿被弃于街角多时也未被发现。
彼时恰逢冬至,江南一带雨水充沛,连夜的绵绵细雨将冬日温度又拉低些许,而街角襁褓中的婴儿只被一层薄薄的棉絮裹着,也不知在那儿躺了几时,哭声已然不复洪亮,时断时续,眼见着便要不行了。
这婴儿却是命不该绝,被出外采买食材的点翠阁老板柳红翠遇上了。
江南水乡向来有冬至夜食赤豆糯米饭的习俗。为买到今年新收的赤豆,柳红翠起了个大早。
阁里静默,姑娘和恩客们仍沉睡在春宵一梦里。她提着菜篓子轻声轻脚出了门去,没走出多远便听到断断续续弱如蚊yin的婴儿啼哭,当下便惊慌的白了脸色,身形微愣,而后提步疾走,却没能忍住顺势望向声源,只这一眼便令她生生止了脚步,再难移开视线。
却说柳红翠其人原是京都的一名ji子,虽长相平平,却有一身过人舞技,为人处世更是圆融妥帖、面面俱到,她便凭着这两点本事在风月场里立住了脚。
众人皆知,那勾栏院里的事不过露水夫妻一夜缠绵,恩客素来薄情,动心则是ji子的大忌。无奈一贯Jing明的柳红翠却犯了情劫。
她那情郎乃是富贵人家的独子,两厢情投意合,柳红翠没多久便被赎了身置于别院,只等择良日出嫁。
一切本皆顺遂,坏就坏在那人领的武职。夷族犯边,一纸诏书下发,他便得即刻随军出发,甚至来不及与心爱之人告别,只得派心腹小厮携万金银票并一封匆匆写下的信送与柳红翠。
彼时柳红翠方送走大夫,尚未来得及消化怀孕的喜悦,便被这突如其来的离别弄得呆愣当场。颤着手拆开那信封,内里泛黄纸张上只潦草写就简短四字:“珍重,勿念。”柳红翠只觉眼前一黑,险些昏厥过去。
后来前线连连战败,将士死伤无数的消息传至京都,她内心惶急忧虑,不顾产子不久尚未调养好的身子,匆匆赶赴边关。其间路途颠簸,幼子不幸夭折,相思之苦与丧子之痛终是将其压垮。
她因病在客栈歇了月余,待到痊愈,却不再往西南而去,转而掉头去了临安城,只因那人曾说:“最爱江南风光”。
而不久后的临安城里,点翠阁开张迎客,凭借阁内姑娘们各项超群技艺,在短短时日内便成了西街最当红的ji馆之一。
这点翠阁崛起的速度之快实在令人惊奇,而更令人惊奇的则是点翠阁的老板柳红翠——翠娘。翠娘不过十八年华,却似乎历经风霜,眸中常是辨不清的深沉,其喜好如何尚且不清,极厌恶婴孩这一点倒是人尽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