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绝情。宁蕴等了好一会儿。他是连她的身子也都看不上了。
他原是个薄情的人,终于还是回到薄情上去。
有什么可希冀的呢?他们终于终止了对彼此的纠缠,而她莫名其妙地又在盼望他对她还有一丝眷恋。哪怕是肉欲上的,也好。
荒唐。她耻笑自己。下贱。
“我孟之羽的女儿……”她脑海里忽然冒出母亲痛心疾首的模样。
忽而一声细如蚊蚋的尖声从她身边传来。地板的震动停了下来。那个男的又一次将这心性如狂的张二小姐送上了极乐的巅峰。
榍石
孙翘手指下缓缓弹出最后一个颤音。良久黑暗中响起赞叹之声。灯火亮了起来。
“孙公子果然技艺超群。”说话的正是容二奶奶刘夫人,满含笑意。
宁蕴料得是她在代张显瑜传话。红粉帐外没有人;红粉帐里二人老神在在,毫无波澜。
半晌过去,宁蕴被唤了回去。
料是不知道何时,张显瑜已回到了座上;仍是那模样,懒懒地半卧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妆发倒是一丝不乱。容二奶奶苦笑着看了看她。
鬼知道发生了什么。
“老师倒是听得入神。”张显瑜缓缓道。
陈苍野刚从帐子里出来,去到了孙翘身后——此人是他领进来的。身后是那一队歌舞人马。孙翘默默坐于琴前。管弦皆静。
“我累了,散了吧。替我谢谢孙公子。”
容二奶奶传话。张显瑜忽然又道:“我听说这个孙翘是个收藏大家……”
张显瑜拉过宁蕴耳语了一阵子。宁蕴踌躇了片刻,但也只好如她意思通传。
“张小姐说此曲只应天上有,为答谢孙公子,特献上珍宝,乃系域外奇珍榍石所制成的女子头面,任公子赠与心爱的女子。”
四周是难以言喻的沉默。
孙翘略带不耐烦的意思:“谢谢小姐美意,在下家中已有此一套,如此珍宝还是由小姐珍蓄。”
张显瑜倒是很意外,好一会儿,笑了一声:“好。不过,别人不要的东西,本小姐也不要。”说着,跟身边的婢仆耳语了一句。
无需去猜度那一套珍宝的下场。只是宁蕴在这一夜已知道她和陈苍野已走到了没有路可走的地步。珠宝,琴,与人都会遭逢同一境地。
陈苍野上前:“张小姐,天色很晚了,恐妨小姐休息,伶人们先告退如何?”
宁蕴隔着帐子,他距离她不过数尺距离。她不看他,他也无法抬头看她。
“子鹤你留下吧,陪我们说说话,如何?”话里含笑。张显瑜道。
“府里还有要事。”陈苍野话里话外透着决绝。不等张显瑜发话,他起身往外走了去。孙翘见状,也毫不犹豫抱起琴来走了。伶人班子退场。
张显瑜冷道:“无趣。”便令人收拾了厅堂,举步回去闺房。宁蕴和容二奶奶还陪着。张显瑜卸妆,又瞟了木木的宁蕴一眼,笑道:“老师也别有其他想法了,我姐夫也挺好。我姐姐肚子没声音,张家少个小主人。你可得加油。”
宁蕴起身走了。
张显瑜略略一笑:“容二夫人,那个榍石头面我看和宁老师挺相配的,你看送她如何?”
天蒙蒙亮,宁蕴从床里拔出沉重的头颅。她一抬头就看到梳妆小桌上亮晶晶的一盘宝石。她原来那样热切期盼的玩意儿,不想竟然如此到了她手里。她所以为的轻快人生,本来就不属于她。无所逃于天地间也。
但是总得逃一逃吧。
踉跄一路,宁蕴到了孙翘下榻的驿馆。孙翘浅眠,见到她的时候已练了一手字,但显然眼前的女人一晚上没睡。那样的憔容,他微微皱了皱眉:“这妆容总得收拾下。妇容多重要?”
宁蕴开口:“阁下他处还有其他产业吧。奴家去了,帮先生打理。如何?”
投诚
孙翘笑了:“你睡糊涂了?”
宁蕴道:“你若助我,奴便也可助你。”宁蕴抬眼看了看他。“两肋插刀也无妨。”
孙翘道:“你一助教了罢,能助我什么?也是奇怪,你的琴艺哪里学来的?上次去你家送礼,灵堂来迎送,见得你家不过寻常。”
宁蕴只说:“孙公子,拜托了。”
孙翘托起她下巴,这女人眼中平静得可怕——没有灵魂一样可怕。“你怎么了。”孙翘道。
“只是厌倦了铃兰馆的一切。”宁蕴道。
有昭儿,有朵朵想着,百里家不会对宁三太太怎样。世界不过樊笼——从她十岁开始,或者从小芽儿离开开始。这个无处可逃的世界数月前大概有过一丝裂缝,现在又再合了起来。
但是她再也不想在里面呆着。
孙翘伸出手指揉了揉她的脸蛋:“如此。明日我便到你家下聘。”
宁蕴眼珠都不转:“不会奏效的。他们要将我嫁给许韶君大人。”
孙翘皱了皱眉:“谁?也罢,你这是因此要逃婚?”宁蕴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