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内暖气开得很足,单羽柠把自己捂了这么半天早就渗出细密汗珠,睡衣chao润一片贴在他背上,像被冰冷的蟒蛇盘绕。
单承的话没令他心生雀跃,反而止不住地冒出退怯情绪。他并非不记得之前恋人曾来看望过他,在他懵懂无知时。回忆一旦明晰便连对方心痛的眼神都格外深刻,单羽柠害怕那样的眼神,更怕倘若秦煊知晓真相,眼神中的心痛会荡然无存化为厌憎。
单羽柠知晓兄长所谓的询问只是告知,绝不会是真心征求他的意见,可他怎么能见煊哥?崩溃成一个傻子时见到煊哥尚可自我逃避,现在他已经恢复了意识,短短两三日在大哥面前伪装得那样艰难,如果真见了煊哥……
惊惧与无措思绪在脑里缠成团乱麻,少年紧抓着被角,仿佛蜗牛躲进厚重的壳,他的声音亦闷在壳中:“不要!不好!”
单承隔着被子拍了拍弟弟,说:“为什么不好?出来告诉哥哥。”
躲在壳中的单羽柠错过了男人透露出了然的眼神,他还是无法克制心底惧意,但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在此时面对秦煊,因此犹豫片刻后单羽柠慢吞吞地钻出被子。
一离开保护壳兄长的眼神便没了遮挡,看似温柔却不掩执拗的眼神有如实质,刺得单羽柠不可自抑地想起那些欢爱片段——在他失明期间的每次情事中,就算什么都看不到也难以忽视大哥的目光。
他不敢看向单承,唯恐视线聚焦被对方察觉他已经恢复了,乖顺地任男人抱坐到腿上,而后埋首进单承颈侧,学着之前的样子说傻话:“哥哥,我想看熊。”
单承轻抚着他的后背,一时没回应。
少年抓着哥哥衣角,茫然地感受着对方怀抱传来的温暖,以及背上拍抚传来的哄慰意味。
兄弟两人打小可以说是相依为命,就算单岳两家给予他们的生活条件优渥,但单承和单羽柠见管家的次数都比父母多。不是所有人都会忌惮他们的家世的,小孩的世界尚且不会权衡利益,只会单纯区分喜恶。单羽柠刚上幼儿园时因为长相可爱常常被别的男孩欺负,老师的训斥使那些顽皮的孩子变本加厉。
是他的哥哥知晓后一次次帮他报仇,再把他抱进怀中哄,如同当下一样轻轻拍他的背或摸他的头。
哪怕那时候的单承也只是个小孩。
后来再没有孩子敢欺负这颗小柠檬,因为大家都知晓他有一个不好惹的大哥。
单承是单羽柠的保护神,不是他单方面的想望,亦不是因为血缘加诸于身上的滤镜,是这么多年以来——单承身体力行根植进单羽柠骨子里的认知。
所以单羽柠曾经最习惯的是兄长的怀抱,他从未觉得有什么不对,比起冷冰冰的大宅,单承更像他可以放心躲藏的避风港。
男人轻抚他脊背的动作停了,“等小柠好起来,我们再去动物园跟你的熊玩。”
单羽柠听了喉中一哽,巨大的酸楚像铅块,从喉间一路沉进胃里,酸涩沉重到他反胃。
半年前的成年礼,单承送单羽柠的礼物是一份认领协议。野生动物园救助了一头被熊妈妈弃养的小熊,得到消息的单承通过一些关系和捐助让动物园开放了这头小熊的认养渠道。
单羽柠可以为这只小熊取名,平日也可以去园区在专业的饲养员陪同下一齐喂养。
他的成人礼宴会盛大,舞会上宾客众多,无人察觉宴会的主角,单承最宝贝的弟弟不见了。佣人在大少爷的吩咐下满庄园寻找单小少爷,没有人想到要去杂物间看一看。
那时还不知道哥哥要送给自己什么惊喜的单羽柠,跪在黑漆漆的杂物间中为秦煊口交。
再后来他在卫生间漱口时被佣人寻到,紧张又迷惑地去往单承书房,得到了那张领养协议,欢欣至极的单羽柠忘记片刻前的意乱情迷,开心地搂着兄长的脖子猛亲哥哥脸。
时至今日再回想起来,单羽柠突然对自己极其恶心。
他明明不该对已经伤害了自己的单承感到愧疚,可是又为什么从跟秦煊交往后就不敢告诉大哥,似乎像做了什么对不起兄长的事,而在跟单承的关系变成如今这样扭曲畸形后……
想起过去一幕幕,这种愧疚甚至达到顶峰。
他对不起的究竟是秦煊,还是单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