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在
毫无意义的拍皮球上是否稍显夸张呢?正是此时,我看到了冯小刚——我是指平
海一中的冯小刚。他一身国米,在草地外的塑胶跑道上踢球。一如既往,大喉结
分外夺目。老实说,我真怀疑这是某种甲亢类后遗症。而他之所以在跑道上踢球,
恐怕是因为近一半球场笼罩在喷头的绚烂水雾之下。学校管理总是这么体贴入微,
令人叹服。当然,归根结底是我这老乡水平有限,不然完全可以加入半场大混战
——权当搞橄榄球了。
就这功夫,皮球朝我滚了过来。可惜有点疲软无力,在一米开外的地方它竟
绝望地停止不前。这就比较难办
了。如果球在脚下,我当然可以给他们踢回去,
但此时隔着一道铁栅栏——我粗略算了一下,起码需要多走七步。然而冯小刚已
在向我拍手了,他笑着说:「嘿!」于是我只能尽了举脚之劳。他挥挥手说:
「谢谢!」这货大概拿自己当球星了。此外,跟印象中略有不同,他的声音像极
了冯巩。
准是雷锋精神感动了老天爷,我们总算盼来了一个半场。掺上化工和园林的
老熟人,四对四,三班儿倒。我一直觉得打半场最优人数是八个。六个太松散,
十个太拥挤,只有八个才能达到对抗、配合与技巧的最佳环境。至于我队的水平,
还算尚可吧——一直坐庄,从没下过。后来累得不行,只能下场歇了会儿,我也
得以放了放水。
如厕归来,球场已经改朝换代,我竟然见到了冯小刚,以及李阙如和其他几
个阿猫阿狗。其中不乏大高个儿。无法拒绝地,我朝李阙如多瞅了好几眼。他那
头鲜艳的鸡巴毛不知何时消失得无影无踪,真是令人惊讶。
这次是四对五,冯小刚谦卑地说:「我不会玩儿,啊,不会玩儿,大家忽略
我就好。」
然而这种人你没法忽略,像所有蹿上篮球场的足球明星,他们对小动作的迷
恋让人恼火。而狭小的场地又使他们显得过于精力充沛,以至于时常陀螺般地满
场乱转。还要呼朋引伴或指点江山地大声吆喝。对于这种行为,除了小儿麻痹,
实在没有更恰当的称呼了。好在冯小刚不吆喝。事实上除了偶尔的走步嫌疑,他
的行为基本处在可接受范围内。倒是李阙如,仰着老贺一样的方脸,大大咧咧得
像个傻逼。穿着艺术学院十五号球衣的高个儿打得不错,就是放松得有点过分,
拿球便是旁若无人地放三分和勾手上篮。
我只好小小地刺激了他一下。十五号马上恼怒地还以颜色。这下对抗激烈多
了。而我从不吝啬于称赞别人。你打个好球,我肯定会叫好。所以几轮下来,他
倒也没了脾气。但李阙如来了脾气。这厮一肘捣得杨刚蹲到了地上,再站起来时,
后者眼泪都掉了下来。此时此刻他内心深处升腾起一种强烈的愿望,那就是无论
如何请允许他在施害者身体的相同部位来上力道相同的一肘。出于公平起见,他
马上不动声色地付诸实践。
也不能说不动声色,起码杨刚叫了一声「操」。于是李阙如就嚎了起来。于
是两人扭到了一起。于是大伙急着拉架。当然,大伙指的是我方,以及冯小刚。
对方的其他几位神色颇为不善。我也只能严防以待。
正是此时,一个冷漠的声音从人群后响起:「还鸡巴打不打?」
这是我第一次听十五号说话。他坐在篮球架底座上,湿漉漉的中分头垂下来,
即便沐浴着阳光,脸色还是有点惨白。在影视和文学作品中,某类人物在此类场
合的一声吼叫往往能起到扭转乾坤的作用。但现实中并不会。
两人虽已拉开,张牙舞爪却没消停。十五号二话没说,操起护臂,扬长而去。
就在他起身抬头的一刹那,我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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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来电话时,第四节刚开始。马刺落后六分。二十八岁的蒂姆邓肯被四十
岁的卡尔马龙搞得心烦气躁,科比布莱恩特哑火后沙奎奥尼尔正满场撒泼。即便
跑到了阳台上,国产音响迫人的欢呼声依旧不绝于耳。
「干啥呢,这么吵。」
「看比赛,咋了?」
「你们学校是不是有个零号楼?老高,大玻璃,」停顿片刻:「得有三十来
层吧?」
「四十二层,咋?」我盯着窗户上若有若无的人影,声音都有点沙哑。
「我就搁这儿站着。」母亲笑了笑。或许她并没有笑,但笑意却弥漫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