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有上辈子的经验,但距离现在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而且顾秉烛不是那种入戏出戏收放自如的人,属于演什么就得一段时间沉浸在这个状态中的演员。
“因为……”程棠垂下眼睛,“我觉得我是女孩子。”
徐襄夏档期比较紧,所以把有他的镜头全部放在前面拍了,主要是在头尾,情绪跨度比较大,所以章易把他和顾秉烛的房间安排在一起,让他有空给顾秉烛讲讲戏。童星出身,徐襄夏善于为人处世,顾秉烛从没感觉他有什么架子,非常随和耐心,时不时一起吃个夜宵(沙拉)。也许是徐影帝自己的方法吧,他总是用“程乔”对“程棠”的口吻对顾秉烛说话,格外宠溺。
他模模糊糊好像听到“那进来吧”,走了进去。
“他就是被惯的!”父亲皱着眉低吼,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又放低了声音,“十多年男的当好了,说要当女的了?还要穿裙子去跳啦啦操?不被当成变态吗?”他当过兵,喉咙有点响,不习惯地压低了声音,有点好笑。
程乔走到程棠卧室的门口,敲了敲门,里面不应,“小棠……是哥哥。”
学业繁忙,距上次见程棠已经快一年了,程乔惊讶的发现他养长了头发,从背后看真像个女孩子,还是校花级别的。
其他人都各干各活去了,化妆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用的是日抛,没有相配的工具。徐襄夏去洗了手,用无菌柔巾擦干后,一手捧着他的脸,一手小心地把柔软的镜片移到眼球边侧,再轻轻一捏,取下来丢掉,另一边也如法炮制。
程乔发声了:“其实……这在心理学上叫作‘性别认识障碍’……”
“搞什么啊。”顾秉烛笑着别过脸去,站起来去导演那里看效果了。
顾秉烛坐着仰头看着他,眼睛红红的,生理性地流了两行眼泪,徐襄夏一时怔住了,看了他一会儿又笑了,“不哭啊,小棠,哥哥在呢。”
电影剧情跨越三年,分成三部分,都在夏季。今天拍的是第二个夏天的剧情。
徐襄夏在背
“请进!”趴在床上的程棠抛下书,下一秒,程乔就稳稳地接住了他,没有马上放下来,而是继续抱着转了一会儿。
程乔最后也没完成“劝劝他”的任务,拿起桌上的车钥匙,微微挡住身后穿着裙子的程棠,边走边告知母亲:“天黑了,我送小棠过去吧。”
“好像是美瞳有点移位了……”顾秉烛皱了皱眉,不过被拍进去了也没事,程棠本来就不太会戴美瞳,挺符合人物的。徐襄夏拉住他想去揉的手,“别揉,我带你去化妆间取出来。我带着你走,牵着我。”
但客厅里没人想笑,沉默再次笼罩。
……
“眼睛不舒服吗?”导演一喊“咔”,徐襄夏就问顾秉烛。
父母的痛苦程乔看在眼里,但面对程棠,他什么可能会伤害到她的话都说不出来了,默默地学着程棠的手法帮他完成剩下的部分。
“那……饭也不吃了吗?”孟岚在后面呐呐地说,程父背着身子在阳台上吞云吐雾。
她似乎也被自己的声音吓到了,又放柔了担心地说:“他说今天还要出去参加什么排练……他也快要中考了,别的什么的也好放一放了。小棠听你的话,你做哥哥的去劝劝他。”她又转过头朝丈夫发火:“要抽烟去阳台上,别让我们跟着你吸二手烟!”
“哥哥!”早上出了房门看到徐襄夏时他很自然地这样叫,然后反应过来想直接回房埋进被子。饶是徐襄夏和他开惯了玩笑也忍不住脸上一热,心里倒是酥酥的,揉了揉顾秉烛的头发。顾秉烛之前玩音乐,头发本来就有点长,做了接发,扎了高马尾,前面剪了点碎发,显得线条更加柔和。
程乔在英国读的大学,大一刚放暑假就坐了飞机回来。
所以,他这段时间就特别……甜。
……
“我儿子没病!”孟岚激动地打断他。
“就是青春期到了,”她哽咽着,试图说服谁,“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
“小棠是个好孩子。”孟岚冷不丁说了一句。
“嗯?”程乔停下来,去看他的脸。
“哥哥,你帮我编一下另一边的辫子吧,我快要来不及了,林信子她们在等我……”程棠对着镜子认真又笨拙地在扎头发,在程乔眼里真的可爱又心疼,其实上个暑假之后他就去了解了很多这方面的知识,深刻意识到了他的弟弟,或者按照心理性别,他的妹妹,未来可能会面对的种种伤害和磨难。他决心去做那个理解程棠的人,并努力把程棠当作女性来对待。如果连与她有血缘关系且有留学背景的他都不接受她,还有谁能保护她、安慰她呢?
客厅里烟雾缭绕,烟灰缸里乘满了烟蒂,程乔面前是沉默抽烟的父亲和红着眼睛的母亲。
是怕他紧张。
“咚咚”,门被轻轻敲了两下。
“哥哥你不累吗?”程棠笑着问他,又好像想起来什么,羞赧地说,“我习惯了,不过,以后还是不要这样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