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倪妙筠早已羞得不敢抬头,任由祝雅瞳拉着她来到柔惜雪身前,忸怩了片刻,才忽然抬起头来道:“禀掌门师姐小妹与吴掌门情投意合愿结百年之好。两家也曾提过亲小妹并无异议望掌门师姐成全。”一句话一气呵成几无顿点,说完之后,脖颈又开始弥漫着粉色,香唇紧闭,紧张得像要立时晕过去一样。
“令尊令堂……允了么?”
柔惜雪念完了经文睁开眼来,当是闭眼久了,眼前的视线一片模糊,黑白难分。她朦胧的目光黯然伤神,幸亏神智清明,不像坏了倪妙筠的大好心境,忙展颜笑道:“师姐唯有一片心意,师妹莫要嫌弃。”
柔惜雪双手合十时将倪妙筠的小手一同合在掌心,念了段祈求佛祖祝福与护佑的经文。从前天阴门荣光显耀之时,柔惜雪常以此为些达官贵人家的孩童赐福。
“傻瓜,开开心心的时候,又哭什么了?”柔惜雪武功虽失,察言观色的本事不曾落下。倪妙筠从兴高采烈而至落泪全因自己之故,她心中更加难过,又找不出言语宽慰,只能说出这等毫无作用的话。
“哦~~”柔惜雪也露出揶揄的笑容,俄而又转为欣慰之笑道:“天阴门重生之地妙筠有大喜事,这是列祖列宗护佑,吴掌门青眼有加。师姐虽愚笨,人情世故还是懂得一些,妙筠只管放心,万一遇见令尊令堂,师姐不会多嘴。”
把自己和天阴门列祖列宗相提并论,吴征有些无奈地挠了挠头。一份再造之恩当得上这些,但是被人顶礼膜拜一般千恩万谢,吴征着实不太适应。但掌门师姐待吴征如此尊重,落在倪妙筠眼里便倍觉荣光,不由紧张之意大减,回头向吴征感激地望了一眼。
吴征未起,诸女也都在小院中等候,闻了院门打开的吱呀声与忽然岔了气的箫声,也都一一出得门来。但见吴征笑吟吟地与手足无措的倪妙筠在她的小院前并肩而立,心中俱都明了。倪仙子早就动了真情,吴征悄无声息地奉上天阴门一座,这般大的惊喜让女郎再也没得半分抵抗之能,就此投入情郎怀抱,也在情理之中。当然,能猜得到倪仙子是主动为之的尚在少数。
吴府上下,含羞带臊的女子不是没有,但像倪妙筠这么容易惊慌的唯她一人。
“当与掌门师姐禀报一声。”祝雅瞳嘴角含笑,以目光止住诸女几乎忍不得的笑意,携起倪妙筠的柔荑。
每逢此时,较之人前尊荣,人后却是深陷魔手朝不保夕,自她登上掌门之位起,竟从无一回【赐福】时心甘情愿。
她武功全失之后,一点点细微变化全在这一众高手的眼里纤毫不漏,诸人见之亦觉心酸。这一句唯有一片心意,也可说仅有一片心意,可知她已身无长物,自认废人一个。人心之所想,尤其意志消沉之时,一言一行莫不透露出内心的点点滴滴。天阴门重生虽是大喜,却不是她努力所得。从今往后天阴门延续香火,都要落在两位师妹与徒儿身上,也与武功全失的她没有太多干系。她只不过是见到了这一切,仅此而已。她已经尽力地打点精神,想方设法地尽一份绵薄之力,可是她知道,自己能做的极为有限,甚至可有可无。
更是酸得发疼。为了缓解这片肌肤的酸痛,不得不小腿与腰胯多多发力。如此一来,不由就扭腰摆臀,行路姿态比起平日要妖娆许多。倪仙子的风情可与搔首弄姿向来无关,难怪冷月玦见了会失声而笑,若不是箫管在手,只怕要捧腹绝倒。
柔惜雪百感交集地起身,携着倪妙筠的手道:“都好,都好,你们想要做什么,师姐只盼能尽绵薄之力,哪里还会不许。妙筠这么漂亮,能寻得绝好的归宿,师姐心里只有高兴。”
倪仙子可是向来以冷静得近乎冷酷,坚忍刚强,刺杀无情著称。见到她在府上这般模样,实在谁都忍不住想笑。
倪妙筠心中更加黯然,她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忽觉自己肩头被搂了搂。“柔掌门得闲么?在下冒昧,想请柔掌门清谈片刻。”女郎回头,见吴征立在身后,搂肩宽慰的正是爱郎。他嘴角挂着自信又淡然的微笑,仿佛一切都尽在掌握。在这座似乎凭空变出的天阴门里,此时此刻,他神通广大,似乎就没有能难倒他的事情。
“谢掌门师姐。”倪妙筠终于松了口气,今日第一次在众人面前露出笑容来。
今后不需再违心对贼党奴颜媚态,也不会有人要她一个失了地位与武功的常人【赐福】。此刻再没有高高在上的天阴门掌门,只有为情同手足的师妹祈求一段美满姻缘的同门师姐。
“还不能和他们说呀……”倪妙筠又紧张起来,螓首与柔荑齐摆,吃惊着道:“只是提了亲,其余诸事家中还未知……请掌门师姐可怜……”
唯独这一回,不仅诚心诚意,还心安理得。
倪妙筠方才的羞意与喜意一时尽去,掌门师姐往日是何等人物?现下落到这般田地。怜惜,恨意,哀伤齐齐而起,又觉悔恨。自己现下可谓春风得意,可天阴门不过刚从废墟之间立起,若欲重振山门还有无数事情要做。更不用说师门大仇未报,掌门师姐无时无刻不在炼狱中煎熬。女郎心中懊恼,竟也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