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六点,天黑如墨,昏暗的巷口,一个卖早点的推车亮着黄色灯光,这是整个黑暗小巷唯一的光源。
许屹川百无聊赖地坐在塑料板凳上,望着身后漆黑的巷子,圆圆的眼睛睁得老大,好像在期待着什么。
不一会,随着啪嗒啪嗒的脚步声,从黑暗的小巷里走过来一个高大人影,许屹川两眼放光,人影逐渐清晰,是一个十六七岁的青年,面无表情的脸上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惺忪,而头顶一戳翘着的短发,给故作成熟的脸平添一份稚气,昨晚睡相肯定不好,许屹川看着男孩的脸,笑出了声。
“偷笑什么呢,还不过来帮忙!”许父催促着偷懒的儿子。
“好!”许屹川赶忙站起来,笑眯眯的对着青年问道:“今天还是一笼包子吗?”
青年面无表情,看着蒸笼上的白烟,没什么食欲,嘴巴微张,低沉的声音响起:“今天只要半笼。”
许屹川熟练地装好半笼小笼包,又趁着父亲不注意,多加了两个进去,递给青年:“好嘞。”
青年接过小笼包,把3块钱扔在旁边装钱的筒子里,头也不回地走了,啪嗒啪嗒脚步声渐渐消失,许屹川又坐回板凳上,回味着刚才不经意碰触到的青年冰冷的手指,他双手紧握,仿佛想留住这份冰冷。
再过一小时,许屹川还会再看到青年一次。
骑着自行车慢悠悠地经过许屹川的早餐车,目不旁视,头发梳得齐整,高大的身躯微躬于老式自行车上,有些摇摇欲坠,又有些滑稽。
天蒙蒙亮,许屹川看着消失在巷口的背影,心里暖意升腾。
又是美好的一天。
纪尧雨他妈喜欢吃巷口那家小笼包,每天都要叫纪尧雨去买。他其实不太爱吃包子,也许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里有三百天都能闻到这个一成不变的油腻香味儿,让他有些生理性反胃。
数了数包子,纪尧雨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一丝嫌恶。
最开始发现包子多了的时候,纪尧雨有些莫名其妙,认为许叔的儿子智商有问题,连最简单的数数都数不好,再加上那人总是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眼睛溜圆,纪尧雨很多次都被盯得心里发毛,便自动把他归为不正常人一类。
可之后只要是许叔儿子来装包子的话,总会多那么一两个,纪尧雨才知道他是故意的。
更让他烦躁的是,每当他骑自行车经过餐车的时候,总感觉有一道目光注视着自己。
他知道是谁的视线。
纪尧雨感觉有些恶心,吃了一口包子皮,就放下了。
久而久之,纪尧雨便习惯性地无视,多送的包子就当自己赚到了,路过餐车的时候也目不斜视。
纪尧雨所在的学校是一所重点高中,每天起早贪黑,往返家和学校,两点一线。
好学生的野心是无穷无尽的,就算每次考试都名列前茅,他也不曾懈怠丝毫,经常利用晚饭的空档专研习题,饿着回家也是常有的事儿,碰上他妈白班的话,回家就能吃上一碗热气腾腾的煎蛋面,如果是晚班,那就只能挨饿。
深冬的夜晚,寒风刺骨。十点不到,街上已经没有人影,纪尧雨蹬着自行车,链条发出吱溜声响,在寂静萧瑟的大街上回荡着。
拐进小巷,差点撞上一个人,那人蹲在角落里也不说话,手上提着个袋子。
还好没撞上,纪尧雨松了口气,轻声道了个不好意思,便继续往小巷子里骑。
“纪尧雨。”那人叫住自己,声音有些熟悉。
纪尧雨回头,昏黄的灯光下,看见了那双溜圆的大眼睛和冻得通红的瘦削脸蛋。是许叔的儿子。
纪尧雨一怔,这人怎么会在这儿?
“这个,给你。”许屹川递过来一个袋子,他声音有些颤抖,不知道是天气冻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纪尧雨鬼使神差地接过有些温度的袋子,心想这人难道是在等自己?
许屹川看纪尧雨接下了,便转身跑开,从见面到离开前后不过三分钟,等纪尧雨反应过来,许屹川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纪尧雨莫名不爽,这疯子在搞什么?
今天纪尧雨他妈上晚班,家里没人,自然也没有香喷喷的煎蛋面,回到家,打开袋子一看,是一笼已经没有温度的小笼包,白白的面团,有些发硬,散发着一股油腻的香味儿,纪尧雨又是一阵反胃感,一股无名火涌上心头。
他把包子全倒进了垃圾桶,像扔掉一个恶臭又难缠的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