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惊之情已经慢慢的平复，胸口的剧痛胜过了一切其余的感官。然而在剧痛之上，还有另一股不容置疑、不容忽视的感情。
顾折颜说：“我说，你如此强迫我，我一定杀了你。”
他的手再度握住了它。
“至死难忘。”
“老易！”近在咫尺的何副将怒吼！易家军军士便如热水沸腾一般，发出了惊天掣地的喊杀声！
那一夜他说过很多的话，心中想着易衡之大概早已记不清楚，这么一问，不过是为了引出其后他自己的答案。
他慢慢的张嘴，问的不是顾折颜要带着他去哪里，而是另一个问题：“为什么一直带着这把匕首？”
易衡之脱口而出：“你的眼睛”
他胸口的伤口已经被止了血，包扎起来。易衡之惊疑地抬手摸了摸胸口，身体动弹牵扯到伤口，有隐约的裂伤的痛。但包扎好的伤处不再流血，伤口甚至有淡淡的清凉舒适感。他整个人除了失血过多导致的虚弱，仿
但易衡之在他背后笑了起来，血腥气在笑声之中越发浓郁，易衡之染血的手抚上顾折颜的下颌，手上稍稍用了力，就轻而易举地令他侧过了脸来。易衡之看了看这张阔别许久的容颜，越看心里越喜欢，越看心里越溢满柔情。随着顾折颜的问题，相识之夜的一幕一幕全部涌现，他从来不是记忆上佳的人，可是顾折颜说过的那些话，他却都记得清清楚楚。
扎进他胸口的匕首，是他们初识之夜，易衡之曾经用于他们欢爱之中的淫器，次日顾折颜用它割断了自己的一缕头发，再后来他们最好的那段时间，易衡之又曾把它当作礼物送给过顾折颜。
顾折颜低低笑了。
易衡之紧紧抱着从始至终一言不发的人，而他自己每一张嘴，便有咸腥液体涌入口中。
“你”字出口的霎时，他手上用尽力气，狠狠拔出了插在易衡之胸口的刀。
这一声说出，已经足够顾折颜准确判断他的位置。两人骑着的战马方向互错，而躯体紧紧相挨，两个人的距离也缩小到了极致。顾折颜脸上平静无波，身体则更亲密的挨近了。易衡之震惊的望着他的双眼，却还不忘伸出双臂护住他以防他坐的不稳。便在他的两手搭上顾折颜两肩的时刻，顾折颜始终垂在身侧的手忽然提起，如同他还能看见一样，一把精准无比捶在易衡之的胸口。
何副将见到捅了易衡之的人仍维持着那个姿势不动，心中大怒大恨，他扬起长枪，意欲一枪捅穿这个重伤他兄弟的罪魁祸首！
一阵刻骨的寒意刺入易衡之的身体。他不可置信地低了头，一把再熟悉不过的匕首深深没入他的胸膛。
易衡之醒来的时候，已经入夜了。
他说罢，任由失明的顾折颜在旁边西盈军士的拱卫之下，手握缰绳，在开出的道路里缓缓返回西盈城中。
重逢至今，顾折颜第一次开了口：“去年春天的时候，行宫那个晚上，你记不记得我说过什么？”
易衡之张开嘴：“你”
顾折颜感到他的唇从自己的唇上挪开了。但呼吸依旧尽在咫尺。易衡之就这样，被他握着插在胸口的刀，小心翼翼地扶着他的脸颊，望着他。
他怕手中槊伤了眼前人，忙收它于背后，拉着顾折颜的手想要将他带到自己的马上，可是动作之间，他发觉顾折颜看到他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双曾经冷淡也曾经柔和的眼眸，现在失了焦距，唯有木然。
这把短短的匕首扎的并不算深，但是却非常的牢固。当匕首的主人再一次握住它的尾部，易衡之整个身体也随着这一握往前踉跄。
血流只静了一霎那，就从伤口里点点流出。顾折颜还堵在他胸口的手瞬间被染红了。
顾折颜看不见，只感到他温热的鼻息扑在自己脸上，随后唇上一凉，咸腥的气息填满了一切。他静默地垂下眼睫，竟有些能幻想出易衡之此时的样子。他顿了顿，还是抬起手试探着、摸索着，碰到了易衡之胸口那把匕首。
这个时候，他的手还搭在顾折颜的肩头，环成一个想要拥抱的姿势。
这一笑当中，有誓言实现的自得，有恩仇尽消的释然，有谋篇尽成的快意。他一向都很冷淡，易衡之甚至没有见他笑的如此孤高自许，甚至锋芒毕露。
他捧着顾折颜的脸侧，对着那薄薄的嘴唇，将自己猩红的、失去热度的嘴唇印了上去。
这不足以打消他的决心。他仍旧一字一句说：“这是我和他的事情，赫连背盟，咱们赢不了，你带所有人撤军！”
热血从被贯开一道裂缝的胸口喷涌而出，刹那间溅了他一脸！
“镪！”先于长枪到达的是易衡之刚刚收起的长槊，他一挥挡掉了何副将的攻击，狠狠咬牙，以尚未麻痹的手臂捞住顾折颜的腰，一把将他抱到自己的身前，再合上另一条手臂，横槊在他身前，形成铜墙铁壁般的保护姿态。
易衡之将脸靠在顾折颜的肩上，嗅着这人从银甲里透出的淡淡的熟悉气味，越来越晕眩的同时，竟也越来越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