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媛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她决定,从喻舒平日里跟家人相处的细节上找线索,她正打开喻舒的关系图谱,病房就被人敲响了。进来的是个女孩,体型微胖,155左右,低马尾,五官挺端正的,但就是稍微有点不自信。她背着一个双肩包,低头,两只手捏在垂下来的带子上,跟时亦说话时声音很小:“时总,杨老师让我过来给您送一下电脑。”时亦循声抬了下眼眸,这孩子她有点印象,有一次喻舒项目组加班,所有人偷偷溜去会议室玩狼人杀,只有她一个人老老实实待在工位写代码,当时自己还走过去,问她“为什么没有一起玩”,她说“东西没做完,就没去”。话不多,挺靠谱的一个姑娘,她当时是这样认为的。“坐吧。”时亦指了指旁边的凳子,她没啥力气坐起来,就只是用哑的依稀可见的喉咙示意对方。女孩埋着脑袋,弱弱地说了声:“谢谢时总”,她想开口问候,又怯生生不知道说些什么,最后将肩上的书包卸下来,双手拎着。苏媛上前一步,接过书包,伺机做了一个面部识别,她用提取到的容貌跟亚启员工管理系统里的员工信息做对比,匹配好几秒才拿到她的个人信息。此人名叫许娟,研发部担任java开发工程师一职,很普通的一个岗位,不知道施启鸣跟杨皓荣为啥会派她过来。她拿着接过来的书包,优雅地弯了下身子,挤出一个机械的笑容,随后转身,将其放到床头柜上,对着时亦说:【您好,主人,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吗?】时亦抬了下胳膊,苏媛很小心很小心地将她从床上抱起来,倚在自己肩膀上。她缓了会,攒了点力气,才勉强维持住一个清冷上司的形象,对着床边的女孩说:“你不用……紧张,项目组现在……怎么样了?”她尽可能让自己发音完整,但还是使不上力,说几个字就会断掉,让人听着心疼。女孩像是鼓起了偌大的勇气,抬起头,想要说点什么,对上时亦的眼睛时,又埋下脑袋,欲言又止地说了两个字:“还……好。”时亦眉眼间压上来些许强势:“照实说,不用……隐瞒。”许娟顶不住这样的压力,眼神躲闪不知道落向何处,最后如一只泄气的皮球,瘪着脸妥协:“杨老师不让我告诉您,我……”时亦目光一瞬间变得强硬。许娟双手握紧,指尖抵着掌心,战战兢兢地开口:“很多人都走了,杨老师私下里留了,但大家还是走了……”她说到后面有些难过,声音越压越低,时亦面上没什么变化,苏媛却觉得落在肩头的身子重了些。
许娟还在说,像是要一股脑将所有坏消息全部抖出来:“喻总监的电脑加了密,没有人能解开,杨老师在想办法,网络安全部的同事也过来帮忙了,项目全停了,客户一直在催……”苏媛假装机器故障地【叮】了一声,她才停下来。黑漆漆的芯机瞳仁与无意间偷瞟过来的余光相撞,这一刻,苏媛觉得,眼前这个女孩,像极了满怀心机的蠢笨宫女,让人心生厌恶。时亦最终还是决定让她帮忙把喻舒的电脑送过来,坚持到许娟退出病房,她才合上疲惫的双眼,虚弱地贴着身边那台机器。苏媛想哄哄她,可言语贫瘠,最后她说:“时亦,我技术很好,我会帮你的!”真相与Yin谋已经在她脑海中有了一个轮廓,这个性格内敛的女孩,显然也是其中一环,但是此时,她不能将事实全盘托出。时亦需要一根牵引活下去的线,无论是Yin谋还是骗局,她不会让那根线立即斩断,哪怕是将来某一天撑到极限了,她也会努力接住她。怀里的人就这么软趴趴地睡过去了。苏媛维持着这样的姿势,她看了一眼控制面板里的电量显示,如果保持恒温模式,又一直运行搜索程序的话,电量会消耗得很快,她只好暂停搜索功能,因为此时,没有什么比她的身体更重要了。输ye器里的ye体一滴滴流,没过多久,时亦眉头紧锁,呼吸急促,张着唇,像是有话要说,干涩的喉咙却发不出来一个字。警报器尚未预警,苏媛腾出一只手,用拇指轻轻抚了一下她皱巴巴的眉心,温声安慰:“时亦,不要怕,所有人都说罪魁祸首是你,但是我知道,你不是,会好起来的,相信我!”苍白无力的言语,将梦中人包裹,她像是得到了一丝喘息,眼角渗出感激的泪。当一大瓶ye体快要见底的时候,苏媛试图叫醒时亦。她无数次的尝试,那人终于撑开眼眸。醒来后的她怔愣几秒,忍过眼前的眩晕,才逐渐对上那双眼眸,无悲无喜,机械地转动着,甚至连生的气息都没有。“该换药了,时亦。”苏媛说。她自主忽略了当前这句,转而想起另一句:“你看啊,人生有很多种坎坷,比如像我,写代码写着写着就被带到这个鬼地方,相比而言,你最起码还有一口气,要好好活下去……”时亦心想,同样不幸的遭遇,她为什么会这么坚强。连日的相处,苏媛早就习惯了对方的不予理睬,她将她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一边盖被子一边碎碎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