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凌家子弟,既已享受凌家给予的殊荣,他早已做好乱世起,身殉道的决心。只是…只是凌景逸没有想到在这一切中会遇到段辰。凌景逸自知乱世中,众生皆如蝼蚁的道理,但他还是不忍心看着段辰流离失所,所以教他读书,练字,至少能为自己谋得生存。翻过身,凌景逸凭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一寸又一寸细细看着段辰的脸,起初只知当他身世可怜,身边之人多一人也不多,于是将他留下。少年人的陪伴,在悄无声息之间扎根于地底,暑去寒来,花谢花落,凌景逸不自知间竟做出了许多,连他自己都觉不可理瑜之事。好在好在还没到不可收场的地步。凌景逸朝段辰伸出手,就在碰到肌肤的一刹那,陡转方向,勾起遮住脸庞的一缕黑丝,轻轻放在段辰背后。看了一会,露出的完整面庞,凌景逸想起段辰刚来的那一会,黑黑的,瘦瘦的,不知从哪里学来的话本动作,竟在他面前扑通一声跪下。没想到,就过了这些个时月,已长成俊俏少年的模样。顺其自然吧,若是这一次你想走,我也绝不回再拦。第二日,段辰揉了揉惺忪的双眼,下意识往旁摸去,温热早已散去,是一片冰冷。房内空无一人,凌景逸不知去向何处。段辰穿上衣物,正打算外出寻找。凌府内,侍从们早已开始准备起今日中秋的事项,侍女端着一Jing巧的食盒,隔于桌案上。一打开,段辰眼睛都看花了,样式繁多,各种形状,拿起一块,入口时绵密细腻,味道很是好。吃完一块后,侍女对段辰道:“少爷说,段公子用完膳食后,直接到大堂处便好。”段辰点头答应,快速再吃了一个后,起身往大堂那里赶,路上遇到了也正要同去的凌祈安。凌祈安一见段辰就莫名地开始欣喜起来,见他一直盯着自己,段辰摸了摸自己的面庞,道:“我脸上有东西吗?”“没有啊?”“那你笑什么?”段辰不解道。捂着嘴的手轻轻放下,从段辰的方向往凌祈安那里看去,能明显见到他还未完全遮掩住的微弯嘴角,凌祈安却是理直气壮道:“我有笑吗?”…今日是中秋,满园的金黄灯笼喑哑着,随劲风猛烈地胡乱摆动,段辰向凌祈安询问起雨霖阁之事。凌祈安沉思了一下,道:“应该马上就要去了。”说话之间,凌祈安语气低闷,面色沉重像是满腹心事。还未等段辰再问,凌景逸已从大堂出来,见两人都已来齐,边走边向旁边之人吩咐。段辰定睛一看,这不是乐依吗?
她居然也到黎洲了,往日段辰在江安时也很少见到她,乐依似乎只在凌景逸身边做事,神出鬼没。没想到这次会跟来黎洲。见到各人脸上皆是严肃的神色,段辰自知这次不仅仅只是游玩那么简单了。手掌暗暗撺成一个拳头,段辰心中也开始紧张起来。马车上,一路无话,寂静异常,驶过的道路,几乎没有看到任何行人。段辰想开口说些什么,抬头见到凌景逸只是沉默看向前方,于是生生忍住,不知过了多久,随着马夫的一声吆喝,车停了下来。成霜湖果如老翁所说,雾气浓郁,站在岸边看去,只能见到湖中高一些的山峰尖角,除此之外,白茫茫的一片。这么重的浓雾,如何去找那,迟一点的时候。一只手扶住了段辰的臂膀,只轻微向上一抬,待扶稳段辰之后,便快速抽离。段辰见凌景逸面无表情,眼睛还是直直看向前方,手却正好搭着自己,在这么多人面前,段辰面上一热,眼睛不停地向旁边看去,好在大家都在四处张望,无人注意这里。其实段辰只是有些不稳,并没有到要摔倒的地步,凌景逸这样一扶后,他开始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了。心跳得好快。凌景逸一句话也没有讲,若无其事地走到乐依附近,用极低的声音对着她说了些什么。段辰站得有些远,只能见凌景逸嘴巴张张合合,话语模糊。小舟上站着凌景逸、凌祈安、段辰还有乐依四人,居然能稳稳当当行驶于湖面之上,段辰见舟在水面上只沉没了一些,顿时感觉无比新奇。竹竿一挥,小舟开始向前飘荡过去,平静的水面,划开道道水痕,眼前是浓雾一片,咫尺之间什么都看不清。可小舟就这样平直地快速驶去,每一个拐弯都仿佛演练无数次那般熟练,水中的暗峰,每一处都能恰好避过,分寸不差。段辰向舟外伸出手,五指渐渐淹没在白茫茫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