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恒没有再问过景元，如果他们二人先遇见会是怎样的结局。
景元垂着头任他责骂，他亦步亦趋地跟着丹恒到了手术室。
景元连续几日不敢入眠，脸上长出了浅浅的胡茬，他察觉丹枫注视着他的视线，不由得困窘地用手遮掩起下巴。
“为什么要道歉?”
手术结束，景元竟没有先看丹枫的情况，而是追着要被送到太平间的丹恒的身躯。
倘若景元没有把丹恒逼上死路，他的灵魂将在丹恒的身体衰败后再无容身之所。论迹不论心，景元到底救了丹恒，只可惜走了一条最伤情的路。然情之一债，哪说的清谁欠了谁的。
而景元也不愧是景元
但他在生命的最后一段时光仍旧忍不住想，如果是丹恒和景元先遇见该多好。
“将军，若是丹恒和你先遇见，你会选择我吗？”
再睁眼，少年已忘却前尘。
“为什么不一起睡呢？”
“你爱过丹恒吗?”
“他是这样说的吗？”，白发的将军失魂落魄，他颓然向后踉跄几步，再次向那位医生确认。
少年最后一段日子过得很苦，皮肤毫无光泽，瘦骨嶙峋的胸膛上有一条长长的疤痕。
“这样已经足够了，将军。”
丹恒窥见了两个人的人生，或者说，同一个人两世不同的人生。
如今我是谁呢？
“装模作样。”，丹恒轻斥。
他猛地睁开眼，大口喘息，咸苦的泪水流进唇间。
只可惜景元分的明白，他爱的是和他度过无数春秋的丹枫，而非露水之缘的丹恒。
就像是场幻梦一般，那个名叫丹恒的，对他一见钟情而后默默恋慕的oga，消失了。
时至今日，景元才懂何为造化弄人，他自知没有资格
丹恒没有力气打开景元的手。
景元的心叫嚣着爱意，他一字一句道:
景元嗓音低哑:“你终于回来了。”
景元呆呆立在一旁，他现在才发觉，那个双眸含着一潭碧波的少年真的离开了。
可那些青涩的依恋，无言的爱慕，痴心的奉献，心灰意冷的决绝……皆历历在目。
“将军，死者为大。”，护士拦着他不让景元掀开丹恒身上盖着的白布。
但丹枫就是丹恒。
彼时的他给了丹恒作为丹恒最不想听到的答案，此刻的他给了丹枫作为丹枫最不想听到的答案。
景元瞳孔紧缩，他不知丹枫如何知晓丹恒，又知道多少。
“这颗心脏的主人想知道。”，丹恒还是想知道。
“将军，可是我会心疼。”
“手术室不得入内，将军。”
“我也有一个故事要讲。”
景元闭上眼，看见瘦弱的少年如雏鸟般缩进他怀里，牵着他的手抚摸自己的胸膛上狰狞的疤痕。
你?
持明龙尊，雨润万物，福泽众生，他漫长的一生不懂何为情字，却在握住白发少年的手后，为其所困一生，然而有缘无分。龙尊强大的灵魂无法留在死寂的身躯，兜兜转转，进入了一个实验品的身体，这也就是丹恒存在的原因。
丹恒感受到景元一路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在这一刻，终究还是放不下对他的贪恋。
据说将死之人的眼前会再现自己一生的画面。
景元的喉咙刀割般疼痛，故人鲜活的面容让他哽咽到语塞。
丹恒饮下景元递过来的温水。
命运和两人开了个玩笑，事已至此，丹恒本该无法心无芥蒂的和景元走下去，幸而丹恒的爱太深，于是他们又有了一个机会。
“那我对于将军是特别的吗？”
丹恒把手按在隐隐作痛的一颗心上，他问景元:
“景元，如果有来世，我不想再遇见你了。”，丹恒喃喃自语。
“你怎么能不心疼我呢？”
“一个持明族两世都爱上了同一个人，但那人却说他只爱最初的那个人，他不过想要持明的命。
如果你是那位持明族，你还会继续和此人纠缠不清吗？”
或许同一个灵魂总会爱上同一个人。
若这短暂的一年能与景元和丹枫相知的百年相提并论，他又有何颜面见丹枫。
回忆里丹枫的岁月太过遥远陈旧，而作为丹恒的爱恨又那样浓烈，他的心底早已有了答案。
“将军，我心疼。”
一切皆因景元心里最在意的只有丹枫。可笑的是，天意弄人，丹恒就是丹枫。
“我爱过。”
可是丹恒再也听不到这句话了，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少年，被他亲手推向绝路。落魄失魂，不外如是。
——让丹恒又爱又恨的景元。
“是的，将军。”，医生肯定道。
景元说爱过。
“开始麻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