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继虎此时心中却百味杂陈,连连道:“陛下!我是个粗人,哪里会懂得陛下筹谋天下的苦心与谋划!”他又有些惭愧:“这一路是我看不清形势……今后陛下往东我便往东,陛下说往西我便往西,绝不会有二意!”顾泽成正要说什么,身后的关门忽地轰然合上,他猛地觉察眼前有些不对。这轵关他也是第一次来,没有想到外侧那道城门竟不是真正的轵关城门,而只是瓮城的城门,如今他们走入了瓮城之中,眼前那道真正的城门,却丝毫没有打开的迹象。所谓瓮城,乃是许多关城都有的防护设施,是在城门外又多围了一圈,便如眼前这轵关一般,瓮城中多设置有箭楼、门闸、雉堞等防御设施;但是,一般的瓮城城门都十分低矮,这轵关真不愧是太行第一陉,瓮城竟如此高大,竟叫顾泽成与郭继虎方才都没看出来,竟领着河北军直接走了进来。这情形,好比困兽自己走入了笼中。城门上一直没有动静,周遭耸立的箭楼将他们重重包围,重重杀机压得河北军中每个人都寒毛直立。郭继虎的心脏怦怦直跳,几乎有些惊弓之鸟:“这难道是陆正杨那老匹夫……”顾泽成却冷冷道:“绝无可能!若非插翅,他如何过得来!”郭继虎的心略微放下了些,因为顾泽成所说的是实话,河北军从豫西通道直接来轵关,一路上不顾减员、日夜兼程,而陆正杨从邢阳渡要往轵关而来,如果看直线,一路上不但要渡河、还要越过王屋王;如果要绕路,那则会更慢,绝不可能比他们先抵达轵关!如果不是陆正杨……郭继虎与顾泽成对视一眼,只怕是陆俊生出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对陆俊此人,顾泽成自恃手握他太多把柄,随即提起声音道:“陆统领,既按约定开了城门,何不出来一叙?”一个声音在城门上响起:“来了。”随即城门上突然抛下一物,警惕的河北军士只以为是什么暗器,立时避开,那物便咕噜咕噜直滚到顾泽成脚边,赫然是陆俊的人头。这变故,叫方才还志得意满的顾泽成,好像被一盆凉水浇到头上,笑容都僵在了脸上。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此时此刻,顾泽成脑中已经一片空白,完全无法处理眼前的一切,顾泽成呆呆看着那人头,好像那不是一颗人头,而是一个醒不来的噩梦。所有的苦心筹谋、扔下一切也必须竞逐的野心、最后一线争夺天下的希望,仿佛都随着地上那血淋淋的人头,统统成了笑话。
郭继虎却是霍然看向城门上,铁青着脸咬牙切齿道:“韩、肃!”竟是宛城城防军统领韩肃!陆俊被杀,韩肃竟出现在这里……想到那幕僚曾说过,韩肃早已经被陆氏说服……若陆氏十余日前便从宛城出发、到井陉关杀了陆俊的话,时间上多有宽裕,整个河东只怕也已经落入了陆氏之手。郭继虎此刻只感到彻骨的寒意,陛下为争天下步步为营、神机妙算,没想到竟是一场空;他们在邢阳渡避开了陆正杨设下的陷阱,没想到现在却一头扎进了这陆氏的圈套之中。看着箭楼的孔洞中隐隐伸出弓箭,郭继虎只来得及将顾泽成拉下坐骑,二人齐齐躲到马后。箭矢嗖嗖之声不绝于耳,顾泽成却仿佛失了神智般,抱着头跌跌撞撞。这是一场赤裸裸的屠杀,瓮城在设计之初,就是为了将敌人困在主城门与瓮城门之间进行围杀,瓮城城墙上全部是防护力与杀伤力极强的箭楼,所谓“请君入瓮”,所谓“瓮中捉鳖”,都充分说明了瓮城在军事意义上的杀伤力。郭继虎的声音中都带了哭腔:“陛下!你清醒些!快跑啊!跑啊!”顾泽成茫然抬头,瓮城的城门上、城墙上、轵关的城门楼上,四面八方,俱是箭矢,跑,能往哪里跑?周围不断有河北军士倒下,顾泽成仿佛此时才如梦初醒般,瞪视着城门上的韩肃,双目充血般的怒吼道:“她人呢!她在哪儿?我要见她!我要见陆青殊!告诉我,她在哪儿!!!”在这样的杀戮中,顾泽成这样不管不顾的怒吼简直像一面靶子立在那里,箭楼上更多的弓箭调转方向,更多的箭矢朝他射来。郭继虎将顾泽成一把扑倒,对他这般模样又急又气,在顾泽成脸上狠扇了一个巴掌。顾泽成这才仿佛清醒一些,他此时蹲靠着城墙,其余三面的箭矢如雨般落下,全赖郭继虎将他牢牢护住,周遭全是兵士的尸体,竟再也看不到几个站着的人了。郭继虎也猛地一口血喷在他面上,咬紧了牙关:“逃!快逃!快……逃……”不待顾泽成有什么反应,郭继虎的声音迅速地低微下去,他竟是这样气绝身亡。顾泽成茫然地扶住郭继虎的身子,感觉到他的身躯渐渐变凉。周围一片死寂,听不到弓弦响动、听不到箭矢破空,只有鼻端传来浓浓的血腥气,时间都仿佛就此停滞下来。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一直紧紧合着的真正关门终于开启,响起兵甲重重摩擦的脚步声。≈lt;a href=”≈lt;a href=≈ot;/zuozhe/phghtl≈ot; tart=≈ot;_bnk≈ot;≈gt;/zuozhe/phghtl≈lt;/a≈gt;” title=”樱笋时” tart=”_bnk”≈gt;樱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