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谲坐在一棵大树上,枝干足有两层楼那么高,正对着一个小窗户,窗户的帘子半掩着。
早春的夜晚还是有一些微凉的,他也全不在意,手肘撑在一只弯起的膝盖上,托着头,望着那扇小窗户若有所思。另一只脚随意地垂在树梢边,偶尔不经意地摆动。
忽然,他感到脚踝上略微一痛,一颗小石子砸在了他垂下的那只脚上。低头一看,正是沈清尚,端着一杯咖啡,站在月光下斜着眼睇他。
“怎么,在偷窥美人呢?”沈清尚不冷不热地讽刺道。
谲勾唇一笑:“美人立树下,要看,我也该是低着头看。”
沈清尚不跟他开玩笑了:“他怎么样?”他指的当然是二楼那间病房里的红眼。
“一整晚都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一动都没动过。”谲回答。
“他来这里都这么多天了,你凭什么觉得他今天晚上会出事?”
“不知道,但同样的事,绝不能让它在我们眼皮底下发生第二次。”沈清尚知道他指的是毒龙在与他们同乘一列火车、同卧一个车厢的情况下,还能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刺杀。
谲继续说:“我只是有一种直觉,老鬼,是故意的,他就是想等我们来了,在我们眼皮底下动手,就像上次那样,激怒我们,以作为对我们无能的嘲讽。”
沈清尚明白他说的有道理,于是也点点头:“的确,那就守着吧。”然后他抬了抬手:“喝吗?”
咖啡的香味,谲隔着老远就闻到了,他笑道:“你明知道我够不着,故意馋我?”
沈清尚挑衅地看着他,抬起手抿着杯沿喝了一口,还故意作出很享受的表情。
哪曾想谲忽然从树梢上跳了下来,捏过他的下巴,嘴对着嘴就吻了下去。这一问,缠绵万分,玉ye交换,轻嘬细品,一股香醇浓厚的味道就沁入了谲的口腔。他舔着舌尖,将怀里可口的人那张爱损人的嘴,里里外外品尝了个遍。
沈清尚被吻得猝不及防,待到他喘着气推开他,对方早就占尽了便宜。
谲回味似的舔了舔嘴角:“守夜正好有点困,谢谢宝贝你给我提神了。味道真美。”
沈清尚被他说得面红耳赤,就好像自己大半夜端着一杯咖啡是故意送上门给谲喝似的——其实他本来是有这样的打算,可是看到那人莫名就来气,就想自己喝掉算了。
“上来,陪我坐一会儿。”谲又上了树,对他招手。
沈清尚为难地看了一下四周。
“放心,你的昆大哥他们已经被我分散到疗养院各处守卫了,他们看不见。”
沈清尚在心里小声嘀咕了一下,谁说他在乎被昆玉看见了。
于是他也慢慢上了树,拉住了谲向他伸过来的手,那只手很温暖。
——这是不是最后一次握了?沈清尚不禁在心里想。
这棵树很粗壮,枝干也很结实,坐上两个人依然很稳当。
谲的手悄悄搂上沈清尚的腰,沈清尚一开始扭着腰企图甩脱,可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每一次抚摸轻触,可能都是最后一次了,他心里有点不舍。
这个人,只要不说混账话的时候,有时候也没那么讨厌吧。
沈清尚望着月亮,他又回想起那个在海上漂流的夜晚,一夜小舟,一簇星光,谲在星光下给他说的故事。谲说,我也看见了,所以你不是一个人。
那么,等他回国之后,两人抬头看见的星光,还是同一片吗?隔着半个地球的时差,怎么也不可能了吧。
沈清尚这样想着,嘴角不由牵动,发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苦笑,不知不觉地,就把头靠在了谲的肩膀上。
——今夜月光正好,就让我再犯一回傻吧。
谲低下头看了一眼靠在他肩头的人,默默伸出手臂,把他圈进自己的怀里,陪他一起抬头望着月亮。
“还想听故事吗?”谲轻轻地问。
“嗯。”沈清尚说。
“你知道吗?正常人是很难证明自己不是疯子的,”谲说了一个应景的故事,“曾经有个人,为了证明心理学都是毫无根据的胡扯,他假装自己是个Jing神病人,入住了一家疗养院。当他试图出院以证明自己没错时,却没有一个人相信他没疯。他没有通过痊愈测试,只能被永远地囚禁在那家医院里。”
“真有这样的人吗?”沈清尚不禁为这个细思极恐的故事背后的意义打了个冷战。
谲点点头。
“你遇见过?”沈清尚赶忙追问。
谲沉默了,过了良久,他说:“如果有一天全世界都不相信我了,你会选择相信我吗?”
沈清尚不知道怎样回答。这个人曾经假作深情,在他面前玩了那么久的游戏,还值得他相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