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尚提着皮箱,站在别墅门口,望着街对面一棵叶子掉秃了的法国梧桐。
今天就要离开美国了,他们要乘车去机场,从市飞到洛杉矶,然后再从转机回国。虽然之前在海上假死那一幕,是黑石自导自演,为了让沈清尚放心的一场戏,因为有齐亚尼尼家族的斡旋和保护,美国警方从头到尾都没有收到过他泻出去的任何消息。但这里毕竟不是市,黑石在这里也不能太过招摇,所以他们没有坐直升机,而是决定让司机开车载去机场。
“咻~”一声悠扬的口哨,唤回了沈清尚兀自出神的思绪。黑石放下撅着的嘴,问他“想什么呢?”
沈清尚摇摇头,打开门,准备坐进车里。
“舍不得啊?”——这老头,非要哪壶不开提哪壶,逗得沈清尚不爽他就开心了。
“抽你的雪茄去!”沈清尚裹着一身风霜钻进车后座里,把一支雪茄烟塞进了黑石那张不消停的嘴巴里。
“哟,你哪来的大衣呢,天鹅绒的唉,意大利设计师高定款,你这小家伙没少折腾我钱嘿。”
沈清尚立刻皱起眉:“这不是你给我披的?”
“啧啧,我什么时候买的这件,我怎么不记得,”黑石一脸老年痴呆的表情望着天,“真是人老了吗?失忆症?早衰?不行啊我这还没玩儿够呢,还有好多漂亮小伙子撅着屁股等着我呢”
沈清尚懒得去听他的那些碎碎念,他正疑惑着——不是黑石给他的,那会是谁趁他睡着的时候轻轻披在他身上的呢?难道
这时他不自觉伸进大衣口袋里的手,摸到了一样东西。
沈清尚立刻触电了似的从车里跳出去,背对着黑石小心翼翼地摸了出来。他已经直觉地预感到,这里面的东西,将会是他不想让任何人看到的。
一个Jing致的黑色小方盒,握在手里不过三寸见方。但沈清尚捧着,就像捧着一块千钧巨石,这块石头就孤悬在万丈悬崖的边上,下头惊涛骇浪,只要一个不小心,石头就要翻滚下去,落到深不见底的海水里。
沈清尚深吸一口气,缓缓打开一枚有着一圈圈黑色螺纹起伏的贝壳,系着一根代表思念和牵绊的红绳,就那样静静地躺在盒子里。里头还有一株小小的夜兰花,香气随着打开的盒面扑鼻而来,可惜昨夜离开了泥土的夜兰已经呈现半枯萎了之相了。花jing上还绑着一卷小小的纸条,等着人去阅读。
沈清尚颤抖着指尖打开纸卷,一行清秀漂亮的花体字瞬时映入眼帘:
“回国愉快。临别礼物,一路珍重。——谲。”
就只有这么简简单单几个字,连一个更具体的解释都没有!沈清尚差点把字条揉得粉碎。
这个人,在他以为两情相悦、互诉钟情的时候,决然地离呀而去;在他放弃一切,追到美国来,以性命为代价给他一场告别演出的时候,他连看都不屑于多看一眼;可是在他铁了心,要把代表心里装着那人的证据卖掉的时候,他却用那样令人咋舌的方式,堂而皇之地拍了下来送回到沈清尚手中。
——他到底想干什么?他想让我回国也忘不了他吗?永远生活在被人玩弄、被人抛弃的Yin影里抬不起头来?
沈清尚仿佛发泄似的,把贝壳攥得死紧。
黑石都等到都不耐烦了:“清儿,上车了,你干吗呢,偷看哪家小伙子给你写的小情书呢?”
“老师,”沈清尚没有回头,声音里似乎带着一点哽咽,“你自己回去吧,我不走了。”
黑石沉默了,卸掉了脸上吊儿郎当的表情。他深深地望着沈清尚的背影,那双突起的肩胛骨掩藏在大衣底下,唯有修长的身形在冬天的萧瑟的寒风中显得清瘦,但坚决。
黑石看了一会儿,什么也没说,吩咐前头的司机:“走吧。”
车缓缓地开动了。沈清尚忽然朝着车行驶的方向,大声喊了一句:“老师,谢谢你,这么多年,谢谢。”
黑石坐在车里,撇开嘴笑了:“唉,谲啊,你拜托我把这个小麻烦Jing给带回去,看来我是没那么大魅力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