潺潺的水声,室内静得出奇。竹添水的一端盛满了水,微妙的平衡被打破,啪的一声落到另一端,水声循着竹节涓涓流下来。
这是一间足有两百平的日式温泉,今天被一个客人包了下来,沈清尚赤身坐在池子里,头仰卧靠着池壁合着双眼,眼皮以几不可见的方式微微翕动。他的周围几乎是一片昏暗,除了几盏日式的烛灯,他没有令人开任何灯光,就那样坐在黑暗升腾的水雾中。
这是黑石离开后的第五日,沈清尚觉得自己的某一部分大概也跟着沉到了那个幽暗的海底。之前的二十二年都是怎么过来的呢?他竟然有点想不起来,仿佛恨着谁就能咬着牙挺过每一关、吊着一口气、拼劲了全力把看不起自己的人踩在脚下,硬着心舔着血一步步爬到了这个位子上,可是现在呢?仿佛一切都空了,就像那个竹添水,满则溢,终究是要归于虚的。
恍惚中仿佛听到有人在敲门,沈清尚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鼻子已经已经埋到了热水里,赶紧坐直了身体,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清明:“说。”
“清少,打扰您了您已经在里边儿很久了想问问您有没有什么需要,需要的尽管吩咐。”
里头默然,经理有些慌,捉摸不准这个年轻又脾气古怪的新老大的心思。他又试探着开了口:“清少,如果您需要一些特别的服务的话,本店也是有的。”
“哦?”沈清尚的语气里说不清透着一股什么情绪,“什么服务?”
一张薄薄的菜单从移门缝里飘了进来,沈清尚抬手接住扫了一眼——不出所料,各种不可言说的服务被冠以清雅的名字以奢侈的价格被标在菜单上,沈清尚不由在脑海里想象了一下穿樱红色和服的波霸扭着腰给他按摩背部的样子,不禁觉得有点荒谬,意兴阑珊地就要团纸扔掉。忽然在最后面一行扫到一排字——“本月特邀表演嘉宾云游瑜伽士谲师傅的柔体瑜伽功绝技表演”。
瑜伽士?沈清尚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一点熟悉的画面,那是一张照片,摄于喜马拉雅山腰。年轻时候的黑石套着冲锋衣,搂着一个被风吹乱了刘海的男人合了一张影,背面写着“瑜伽修行路偶遇知己卞先生留念”。彼时还是小孩的清尚从抽屉底下翻出这么一张照片,盯着看了很久,之所以到现在依然印象深刻,是因为他记得照片里那个“卞先生”的笑容,仿佛喜马拉雅山顶上射下来的一缕温暖的阳光。
“这一个瑜伽士,也是特殊服务?”沈清尚的语气里终于透出一点兴趣,可经理却犯了难。
“这个清少,这个人可不归我们店管啊,他是我们老板去国外旅游时遇到的,颇有些特别,这次难得请他来市”
“就他了,”沈清尚打断了经理,“五分钟内叫他出现在我眼前,一个人进来,我不喜欢别人打扰。”
“可是”经理还想说什么。
“怎么?我就看个表演还不行?你回去跟顾沉香说,如果五分钟内这个人不进来,就叫他亲自来给我表演吧!”
经理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赶忙去叫人去了,他老板都得罪不起的人,还是少惹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