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祭祀传回顺利的消息,一桩小意外打破“僵持”。下头的人说是抓到一个意图下毒“行刺”他的老宫人,一审问,问出幕后凶手是老闫妃。因为宋广骏的缘故,闫妃没能顺利升职成太妃,不过也没因此为难她,只按照规矩、遣她迁宫跟先帝后宫中的其他妃嫔住在一片地方。因为有新帝继位,人们便称一句老闫妃。待遇自然也不可能像从前一般好,加上娘家闫家也牵涉进兵事,就此失势,老闫妃在宫中没有太大存在感和影响力。好比今日这事,在第二步就叫人抓了现行。宋宴清本想叫人压下去,最好没多少声息。可宫里的消息传得快,何况是这等失势人的新闻,到底还是叫部分人知晓了真相。宋广明作为亲子,一个时辰后就来了。彼时宋宴清刚被奏折折腾了好一会,站在廊下远眺,锻炼眼睛。见到宋广明时,他望着清瘦许多的人,一时有些不敢认。宋广明换掉了锦衣华服,只一身素衣。宋宴清眼尖,还瞧见了麻质的一角。那一刻,他就懂了宋广明的心思。李福似也瞧见了,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又顾忌宋宴清,看过来。宋宴清摇了摇头,再回神,宋广明已近前行礼。行过简单的小礼后,他撩起衣袍下摆,似要行大礼。惊得宋宴清从廊下快步下去,扶起他:“五哥,你我兄弟,不必如此。”“圣上不必阻拦,臣要代母亲请罪。”宋广明去推宋宴清的手。可宋宴清不愿意,他如何推得开。宋广明又道:“圣上,请松开。”宋宴清手没松,冷下脸来问他:“五哥,你当真要与我讲规矩?”“当真。”宋广明一副要来真的的架势。宋宴清的目光便落在他衣领间,去看那麻衣一角,刻薄地挑刺:“那先扒了你的孝服吧。”宋广明面上流露出抗拒,解释道:“我决心为二哥守孝三载。”宋宴清更直白地问:“是因为三条人命?”三条人命,其中囊括了谢如虹肚子里那个未曾出世的孩子。思及二哥去时惨状,宋广明凄然应道:“是!”宋宴清轻哼一声:“可你不是要同我讲规矩吗?哪有穿着孝衣见皇帝的规矩。宋广明,你脱啊!”宋广明瞪大眼,用一种惊诧的目光看宋宴清。他实不能理解,怎么当了皇帝,老七还能这么没脸没皮的地开口。宋宴清接着就撒开手,准备看宋广明表演。
宋广明迟疑两下,还真准备将身上为二哥穿着一直不曾脱下的麻衣脱下。这时候,一旁的宋宴清开口道:“司史官,记下此事。朕记得你画画也好,可画下此景。”宋广明抬头,和后边的史官面面相觑。一阵尴尬后,宋广明突然想起——他是来请罪的。当下他直接道:“脱衣恐御前失仪,请圣上见谅。既是臣又错了,当两罪合一,重重惩处我。”说着他又想来跪地请罪那一套。宋宴清看着,没再阻他,而是道:“你若是跪了心里舒坦,那就随你。”“我知道,你决心疏远我。”说厌恶或者恨,其实算不上。但跟他交好,宋广明心中会有对宋广骏的负罪感。无论如何,那都是他至亲的胞兄,宋宴清脑海中对宋广骏最多的印象,其实是他对宋广明的宠溺。宋广明闻言,膝盖跪地的动作僵了一下,但随即他便闭上眼,决绝地跪下,并且附身行大礼,将头也磕在地砖上。宋宴清往旁边走了两步,春日的风吹拂在他面上,将他的发丝吹乱。他想,这样的天气,地砖也不凉。宋广明执意,就让他心想事成,割开他们这段并非血缘至亲的兄弟情谊。可宋广明行完礼,又站起来说:“虽有失恭敬,但我亦要说,我并未怪圣上。二哥与大哥既决心相争,那么承受争权夺位的风险,便是他们的命数。”“何况……、放过二哥,又如何严惩南地。我看清了,一切只是个圈套,父皇、不、是先帝下的套。与你无关。”宋宴清:“与我无关?”“可我看你嘴上一套,心里一套,分明不是这么想的。”宋广明心说,他只是愧疚。明知与七弟无关,却仍弃他们的昔日情谊不顾,非要划出条道来。口中,宋广明却用闫妃当托辞:“母亲对圣上不敬,虽未成事,但我心中着实惶恐、愧疚。又知晓圣上压着不叫人传,心中愧意更深,实……无以为报。”“她不过是这宫中可怜人里的一个,我不怪她,你且放心。”宋广明沉默,片刻后回应:“多谢圣上。”“臣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恐母亲再行错事,叨扰圣上,可否允我往后携她离宫上任。”“你眼下又不与我讲规矩了。”后宫中的妃子,哪怕是先帝的,也不会轻易允许跟着儿女走。用皇宫里的话来说,生是皇家的人,死是皇家的鬼。当然,通融的例子也是有的,看人。好比宋宴清当皇帝以来,宫中就放出去一大批人。他计划再过几年,将宋齐光那些有名分的小老婆中愿意出去的,也通通放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