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宴相拟诏、娘娘加盖大印,允我继位。”他身侧一将士抽出刀来,大声提醒:“快些!”宴海波苦着他那张老农似的脸,皱巴着显得年岁更大。宴海波忍不住叹息一声,开口道:“请殿下恕臣不能拟诏。”那将士又呵道:“你想死想活?!”宴海波:“臣不惧死。”其余人齐声道:“臣等、不惧死!”宋广骏扫一眼他们,最终还是望向了皇后。王兰君放下润唇的茶水,淡然又随性地道:“你尽可杀光。”“我杀你们做甚。”宋广骏下令拿下他们,夺了传国玉玺,绕过政事堂,直奔龙华殿。底下将士用刀剑打听过了,他那好父皇宋齐光就在极尽奢华的龙华殿内苟延残喘。宋宴清带人赶来时,捞到两个小人物,一个宫女哭着说“娘娘和宴相等人都被抓走了!”、另一个太监则嚷嚷道“去龙华殿了!圣上、圣上也在那!”。“走了多久?”“快有两刻钟了!”半个小时,已足够做许多事了。宋宴清皱眉吩咐:“追。”大队伍转变方向,又朝着龙华殿去。小马认途,跳出来带路。往前走时,段万里段什长不忘鼓动战友:“今日一战非比寻常,正是将军需要我们之时!兄弟们立得功劳,往后再不愁也!”也不知是说给其他人听的,还是在鼓舞自己。总之从前的小马,现在的段万里,都不曾没想过会在皇宫里打起来,自己还是其中一方。他身后的兵将也有些恍惚,倭寇打着打着跑到皇宫来打仗了,真可稀奇的。有人此时才想起,小马从前是个小太监,所以今日才路熟。然后又在小马的声音中撇去杂念,生出更多的战意来。将军为他们驱赶倭寇,今日便是将军用他们之时!宋宴清在中前的位置,恰好能注意到前面这批人的动静。众人战意昂扬,他心中却非那般激动。一者此战为内乱相斗,宋宴清实觉此战是被人心欲望牵累。二是他心有奇怪,方才宫人提到皇后、宴相等要臣被抓,可皇后同样给他送过口信,告诉他不必忧心阿娘的安危。皇后之言,宋宴清相信她定能说到做到。但既然有安全之地藏人,皇后等人缘何坐等着被抓呢?
疑惑在片刻后被解开。路过一偏僻荒殿,旁边小心出来一队禁军,中间拥护着是女官箬竹。从政事堂过来,往龙华殿去,此处正是必经之地。箬竹露面时便红了眼眶,来到宋宴清面前,忍泪说道:“殿下,您来得及时,娘娘有言,请将军不必顾及她与宴相等人安危。”宋宴清立时反应过来,不是皇后等人不能逃,而是不想。他感喉头干涩,艰难问道:“我知晓了,娘娘可还有其他话交待我?”箬竹轻轻摇头,望着小殿下黝黑不少的染血面庞,又忍不住多言一句:“还请殿下千万小心。”话说到此,泪水潸然而下。宋宴清与她承诺:“姐姐别哭,娘娘定会好好的。”虽则他不能预知未来,但撒谎有时却是你知我知,我还偏要干的事。简单交涉两句后,宋宴清赶上前方兵马。龙华殿高高地屹立在皇宫中央位置,据说聚集了“龙气”,眼下正被一圈圈的人包围,至少人气十足。望见海定军的旗,围在龙华殿左右的大军之中,有一将者想要开□□涉——他们手中拿着重要人质。但不想海定军完全没给他们开口的机会,就挥兵直接上了。宋宴清亲口下的令,将令传出,如臂指挥。此回他没冲锋在前,身处偏前方的位置,见两方兵马接壤,厮杀起来。而两方直接打起来后,很有可能危及宫殿之内的人。他心想:狠心或许就是成长的一面,必须得在其中作出舍弃。皇后已为他减轻了舍弃的最大阻力,否则当真是陷入两难之地,难以抉择。战局中,宋宴清这方虽赶路疲惫,但另一方连续攻城好几日,状态更差。在不受要挟空耗的前提下,胜利坚定地倒向宋宴清这方。宫殿外的兵斗,惊出里面的人,看了外头激烈景象,再回到里间汇报。“二殿下!虎威将军的人手根本不听人言,只欲杀进来!”宋广骏光听着动静,也能猜想外面是何等情形。他垂眸扫过地上的血水,眉头死死皱着。血水横流之地,已经躺了四位要臣。第一人被一刀斩杀,死得痛快利落:第二、三人受了些折磨,意在威逼其他人顺从,假诏授皇权;第四人最为凄惨,偏生还留有一口气……杀了好几个,只见人都吓得白了脸,却没一个服软的。明明宋广骏已看出他们的惧怕,可那惧怕今日竟也无用。时间紧迫,宋广骏心中已有预感,他抚平自己的几欲打结的眉头,不再让人施刑,开口道:“那许多人都逃了、躲了,偏生娘娘和几位大臣迂腐,非要守在政事堂,受这苦楚。”皇后这回没饮茶,而是吃上了,正将盘子往宴相那边推了推,示意他别错过临死前这口御前酥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