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福一愣,低声应是立马下了楼。
赵福见韩子安眼底来了兴致,心底一宽,上前添了热茶,立在一旁也看起好戏来。
有些事,果然是注定的。
待那信函被烧得只剩片缕,叶丛才扬扬得意朝少年一指,“如今你肯死心了?快些拿着银子走人……”
这还是韩子安和赵福初见少年的容貌,一时皆有些惊讶。
围拢的百姓看没了热闹,也不想得罪叶家,观望了一阵便离去了。
他立起转身,步子有些踉跄,扶在门口的青石墙上。
少年显然是个死脑筋,全然不肯相信心上人背弃,顾自往里衝。他年纪尚轻,虽会点拳脚,却敌不过膀宽腰粗的家丁,不过片息就被摔倒在地,受了一顿饱揍。
叶家其实在苍城不过一小门小户,若不是攀上了庄家,还真没几个人识得。如今倒也讲究起名声来了,真是有趣儿。
“是吗?”韩子安转了转手上的青瓷杯,不置可否。
说完叶府大门一闭,一众人全退了进去。只剩墙角伤痕累累孤零零躺着的少年。
那缩在墙角的少年不知何时起站了起来,他满身是伤,行到叶府大门前,盯着那堆被烧掉的纸屑。他蹲下身将灰烬拨开,那封薄薄的信函只剩下一角,少年沉默半晌,将碎角拾起,捏在了手里。
门口立着的叶丛面色一变,将家丁挥退,喝一声:“宁子谦,今日我放过你,他日你再出现在我面前,休怪我不念旧情!”
叶丛叱一声,眼底露出几许轻蔑,懒得再理这少年,挥手,“把他架走,免得在这儿撒泼,败坏我叶家名声!”
但比起叶家,那有着清越儒雅之声的少年更惹得他好奇。
“叶丛,何为非分之想!半年前我已向你叶家递了婚书,你叶家也应了我和诗澜的婚事,如今怎能将她另行婚配!”少年清越的声音在叶府门前响起,虽是气急,却也有理有据。
但他显然是个有骨气的,即使被围在墙角群殴,却隻咬牙受着,不肯哀求半声。片刻后,隐有行人从小巷而过,听得这里的声响,慢慢围拢过来。
叶丛显是被抓住痛脚,他朝大门四下看了一眼,见空荡荡的无人,眉头紧皱朝那少年喝去:“什么婚书,只是你这小儿随便写的一纸书信罢了!”他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张薄纸,夹在指间晃悠,“虽是写了几句议亲的话,你当初连姓也不曾写上,隻留了个名讳,我父亲不过是受你诓骗,随意应了几句,谈何定亲!”
叶丛说着拿出个火折子朝手中的信函点燃,少年刚要朝前扑,便被家丁拦住了。
少年蹒跚着朝巷外走,被赵福拦在了小巷中间。韩子安看着少年沉默半晌跟着
这少年着实有趣,他挥挥手,不容置喙地吩咐:“把他带上来,去请个大夫。”
海蜃居二楼,韩子安抿了口茶,说出的话颇有几分意味深长:“庄家这回结下的亲家倒是有些意思。”
这少年生得着实俊逸非凡,且带着一股子清冽之气。韩子安诧异的是少年脸上的一双眼,尽管刚才受尽欺凌,眼底虽有不忿伤感,却格外温和,不带半点暴戾怨愤之意。
“我要见诗澜。”少年抬首朝叶丛望去,声音格外坚定,“叶家和庄家的婚事是叶伯父定的,诗澜定不会答应。”
这些银子够你再娶一门亲了,也免得你砸锅卖铁去讨媳妇。若再敢生非分之想,别怪我不念往日之情。”叶丛说着一拂袖摆就要进门,却被人突地唤住。
少年身子一僵,出口的声音不可置信:“不可能,诗澜怎么会嫁给庄锦,她亲口告诉我会等我回来……”
韩子安自问以他如今的心性若遇此等事,怕也难做到如此。
海蜃居上的韩子安原本只是一场看戏的心,此时倒有点意外。偌大个苍城,这几日有婚事又姓叶,倒也只有一家,想来便是庄家定下的姻亲。
茶盅里尚留热气,音音袅袅飘散在窗边。韩子安此时尚不知,他这一句话,改变了云夏此后三十年的命途。
赵福耳朵一动,添了点热茶,凑上脸说了两句:“主子,听说叶家的小姐娴雅温顺,素有才名。庄城主这才没有计较门庭,允了这桩婚事。”
“如今看这架势叶家小姐早有婚配,倒是可惜这小哥了。”赵福叹了一句,难得韩子安不动如山地坐着观了整场戏,他心底度了度,小心翼翼问:“主子可是要插手?”
“不必。这少年丢了这门婚事,未必不是件好事。既是看见了,你拿些伤药下去。”韩子安淡淡摆手,话到一半却收了声,目光一凝朝楼下望去。
叶丛瞅了少年一会儿,笑得格外高深莫测,展开扇子摇了摇,“宁子谦,你一介无亲无故的寒门子弟,凭什么和庄家嫡子争婚?诗澜就是眼睛瞎了,也知道该怎么选,如今可是乱世,难道她要跟着你落魄一生?原先我爹看你有几分才华,收留你在叶家,哪晓得过了半年你回来还是这么一副寒碜模样。实话告诉你,这门婚事是诗澜自己应下的,你早早离去,莫再上门自讨无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