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铭西替她收拢握着玉佩的手，一点点朝她肩上靠去。
“嗯？”
帝都皇城里的那一位，也在这一日日的等待里孤寂而过。
靖安侯帝永宁不知道，他的一句无心之言，晋南洛家的那个少年，记了二十五年。
帝家旧宅自十七年前那一场屠杀后就再也没有人住过了。这么多年，空寂代替了繁华，岁月洗净了荣耀，年年岁岁的荒芜下，只有帝府后院那一片长思花海，始终盛开着。
流言传得多了，众口铄金，大靖的氏族朝臣们自然就有想法了，即便做不了皇后，天子正当壮年，只要能入后宫先诞下个一儿半女，将来必贵不可言。抱着这么个心思，这次天子参加的春狩，就成了各族各府贵女们眼中一跃龙门的好机会。毫不夸张地说，这次涪陵山春狩，大靖百官氏族三品以上府中正当年华之女未嫁者，尽皆参宴，甚至民间还有赌坊开出了盘口，赌哪家贵女能被天子看中成为后宫第一个后妃的。民间百姓对待天子大婚的热情，丝毫不亚于数年前的太子择妃。
“长思花海，真好看啊。”他抬头望向长思花海的方向，缓缓闭上了眼，“要是我们能一直在这里长大，该有多好。”
嘉宁帝耗费一生培养的嫡子，确实是大靖的中兴之主。
洛铭西的声音一点点低下去，直至终不可闻。
宣宇帝的仁德贤政同样泽被着晋南的子民，这一年，当朝天子的政绩佳谈如雪花一般有意无意地飘进了帝北城，可得到的回音总是一片沉寂。
他们手心交握的地方，放着那块帝永宁二十五年前交到洛铭西手中的龙凤玉佩。
摄政王离京巡视西北已经一年之久，虽然天子和靖安侯府都一副岿然不动的模样，可后宫至今空悬，偌大个朝堂自然会有耐不住的人。摄政王迟迟未归，诸多猜测虽不敢摆在明面儿上，可私底下的流言蜚语却是禁不了，更有甚者传摄政王早些年领兵伤了身体，这一年出京是去养病去了，连皇后之位都弃之不顾，怕是摄政王不久于人世或是早就辞世了。
怔怔看着洛铭西和帝梓元消失的方向，像是明白了什么一般蹲在地上号啕大哭起来。
草长莺飞，烟花三月，又是一年。大靖宣宇帝继位登基一晃就到了第二个年头。
“洛家小子，以后梓元就交给你啦，你可要好好保护她，记住了吗？”
“是啊，还是咱们小时候的样子呢。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点都没变呢。梓元……”
“铭西……”帝梓元声音哽咽，说不出话来。
得到了和心中完全不一样的答案，吉利一愣，但还是迅速恭顺地点头，“是。陛下，刚刚内务府张大人来报，说明日参宴的女眷实在太多，求问陛下是不是能适当改一改参宴的规矩，让二品以上朝臣的女眷参宴。”
“能，涪陵山千里沃野，自然能摆得下各府贵女。”吉利被韩烨这么一望，冷汗都冒了出来。
转眼又是涪陵山春狩的日子，当今天子少时便喜狩猎，登基后亦每年亲临涪陵山春宴。为了能在春狩上崭露头角，夺得天子青睐，京城各府的少年郎们个个铆足了劲儿准备，三个月前京城里好的狩猎师傅就已经千金难求。不过除了这些志气如鸿的少年们，各府各族待嫁的贵女们心思也不浅。
韩烨是个比他父亲嘉宁帝更勤勉的皇帝，他自登基以来勤于朝政，内整朝纲选贤任才，外用柔和之政善待北秦归顺的十八郡，妥善安排北秦皇室、安抚北秦子民，又布重兵于东骞国界，震慑他国。自嘉宁一朝后，大靖的国威在宣宇帝手中几乎达到了和太祖比肩的程度。
帝梓元坐在帝家后院的长廊下，洛铭西坐在她身旁，脸上还是在洛府时那副红润的样子，他看着眼前的长思花海，嘴角微微扬起。
洛铭西从腰上解下那方龙凤玉佩放在帝梓元手里，“这是当年老侯爷送给我的，我一直带在身边，我把你和银辉一样当妹妹疼。我没什么念想留给你，这方玉佩你拿着，以后要是想我了，就拿出来看看。”
“陛下，张大人还问了……”吉利想着那一张老脸愁成了菊花的内务府总管，视死如归地开了口，“有好几家侯
“铭西，你看，娘亲栽的长思花，它们还在呢，跟咱们小时候一模一样。”
帝梓元握着他的手，一直没有松开。
韩烨拉弓的手一顿，瞥向一旁的大内总管，“怎么，朕的涪陵山摆不下这些女眷？”
京城的暗探来了一波又一波，却从来没有寻到他们需要的消息。
当吉利绘声绘色地在练武场把帝都的这些传言禀告韩烨的时候，小心翼翼地问了句：“陛下，流言日渐不成体统，靖安侯着奴才来问问，可要禁一禁？”
陛下临朝才一年，这威严是越发重了。满朝文武，也就左相和靖安侯能在陛下面前嬉笑怒骂。
“三品朝臣的家眷参宴是太祖定下的规矩，何必为朕改了规矩。”韩烨重新瞄准靶心。
天子手持弯弓，拉至满月，眯眼望向五米外的靶心，手停都没停，“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