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摆摆手,“行了行了,我刻,我来刻还不行嘛。我的字又不差,跟常伯比,差距至多在毫厘之间!”
老人笑骂一句,“臭小子吹牛皮也不打草稿。”
有些所谓的书法大家、宗师,是字掩其人。
但是浩然绣虎,却是当之无愧的人掩其字。
在浩然天下那边,曾经举世皆知,文圣一脉首徒的崔瀺,是最看不起书家的,公然宣称书家最是小家子气,比那画家还不如。
故而诸子百家当中,本就不该有书家的一席之地。
一骂骂俩。
那些被誉为丹青圣手的山上画师、或是各国待诏还好说,觉得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但是那些专攻书法的练气士,可就憋屈大发了。
以至于中土神洲稍有学识的大儒、文人,都开始觉得被称呼为书法大家,确实是一个不中听、甚至就是骂人的说法。
既然文以载道,那么文字作为载体,你崔瀺岂能将其视为雕虫小技?!
结果崔瀺直接来了一句,你当你是礼圣啊?
为此还闹出过一场文庙官司,当然还是身为文圣的老秀才出面负责捣浆糊了,代替那个胡说八道的学生,给诸位赔个不是。
但是据说,只是据说,老秀才一走出文庙,到了功德林,就使劲拍着首徒的肩膀,说得好,话糙理不糙。
是很多年之后,又“据说”是一场文庙关起门来的议事,老秀才这次是真的火冒三丈了,拍着胸脯说,我从没觉得我的学生,真就错了,是因为我是文圣,是一次都没有,我的学生,从没说错,做错!
堂堂文圣,当着文庙教主们和学宫祭酒、司业以及一众书院山长,一口一句三字经。
我拉着他们又道歉又认错,那是他们运气不好,摊上我这么个和稀泥没原则的、吃了冷猪头肉就再写不出好文章的先生!
但凡他们有一次错了,我这个当先生的,就会让他们亲自道歉!
那次,一个头别玉簪的儒衫青年,默默坐在台阶上。
散会之后,老秀才一屁股坐在他旁边。
青年笑问道先生,吵输了?
老秀才抖了抖袖子,转头吐了一口唾沫在地上,似乎觉得不对,赶忙伸长脖子环顾四周,到底心虚,伸出一条腿,用鞋尖一拧。
这才说了一句不能够!
沉默片刻,老秀才感叹一句,其实吵架从来没有输赢的,或者说都是输。
青年点点头。
老秀才拍了拍首徒的胳膊,站起身,大笑道走,去功德林,泡杯……枸杞茶。崔瀺啊,这枸杞茶,真有你说的那么灵那么好?先生咋个发现熹平先生的眼神不太对劲呢?
崔瀺笑着说道反正药书上就是这么说的,想来熹平先生是眼馋吧?
老秀才哈哈大笑道那必须啊,枸杞茶也喝不着,像你这样的学生又上哪儿找去?
陈丛喂了几声,晃了晃手掌,“常伯,想啥呢?”
常伯微笑道:“没什么,想些不值一提的陈年旧事。”
其实老人确实给少年留了点压箱底的宝贝,其中就有两方印章,分别刻有“天干物燥小心火烛”跟“灵泽”。
崔瀺当年曾经去过一趟落魄山,当时也就顺路去过一趟披云山的林鹿书院了,山君魏檗当然必须主动赶去书院,觐见国师。
崔瀺曾经叮嘱过魏檗一件事,以后遇到需要你魏山君,就用“灵泽”二字,但是如果有人劝说你用别的,就听一句劝,但唯独不能是那个隔壁邻居劝你,你就听劝换了,不用灵泽二字。至于为何,什么事,又是谁,耐心等着便是,以后水落石出,你魏檗自然知晓答案。
魏檗当时如坠云雾,但是内心难免震动,冥冥之中,总觉得这是一件对自己而言、极其关键的大事。
崔国师这是未卜先知?还是大道推演出来的结果?
好像完全猜出魏檗心思的崔国师,脸上略带几分讥讽神色,笑言一句,不得不承认,有些时候,运气好比脑子好就是好。
魏山君又能说什么呢,就只当是一句好话听了。反正被绣虎说成脑子不好,也确实不是什么难听话嘛。
陈丛轻声说道:“常伯,你说自己生日是五月初五,以前还没给你过过生日呢,我其实这些年还是攒了些钱的,去县城那边请你喝顿好酒呗?”
常伯微笑道:“不用,我又不爱喝酒。心领了。”
少年嗯了一声,可是明显有些失落。
老人说道:“再与你说点书上的道理?”
陈丛摇摇头,“困了。”
常伯却自顾自说道:“五言古诗体,多以第三字为关捩。七古和歌行,约是第五字为关捩。那么人之关捩,就在年少立志。”
“看人如翻书,看书即读人,等你长大之后,也会离开这座道观,负笈远游,外出求学。”
“古之立大事功者,大名垂千古者,不惟有超拔之才,亦必有超拔之志。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古来道士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