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不敢泄露自己的行踪。至于作为“嫁妆”的两条蠃鱼,已经跟她没一颗铜钱的关系了,如今就被养在了崇玄署一处水池内。
多少世事与人心,兜兜转转一大圈,原来还是在原地。
袁宣拱手谢过。
来时路上,柳伯伯说过,二掌柜要么不点头,但是只要点头,这件事情就算稳妥了。
陈平安笑着说不用这么见外,我可是你们三郎庙的老主顾了。
袁宣好奇询问为何这么说,陈平安便拎出了刘剑仙,说了让他帮忙购买两件灵宝甲的事情。
袁宣一问价格,点头说姑奶奶的面子还是大,换成他来开口杀价,得多花十几个谷雨钱。
陈平安对大骊京城还算熟悉,先前又来过琉璃厂,刚好到了吃饭的点,就拉着他们在附近饭馆吃了顿。
听袁宣说柳伯伯已经是家主了,陈平安赶忙道贺,本来没打算喝酒,跟饭馆要了几壶酒,饭桌就变成了酒桌。
骡马河柳氏总计十六房,房房出人才,而且不同于一般的豪阀家族,柳氏以生财有道且勤俭持家著称于一洲,有钱归有钱,与富贵骄奢却不沾边。但是柳勖并不愿意接手那份家业,更愿意专心练剑。
元婴境时,去往剑气长城,说是为了打破瓶颈,跻身上五境。
但是柳氏祠堂内的长辈们,哪个不愁眉不展,既怕柳勖在那边混不开,更怕就算柳勖跻身了玉璞境,哪天北俱芦洲,就需要来一场举洲祭剑。
所以等到柳勖回乡后,爷爷瞧见这个孙子的第一句话,不当家主就不当好了。
不曾想某次家族祠堂议事,只用一条跨洲渡船,就换来一个众望所归的“才子”家主。
柳勖是喜欢喝酒的,但是一向慢悠悠,少有痛快豪饮的时候,从不一口闷。
在家乡是如此,在剑气长城亦是如此。
我本来就是有钱人,在外何必假装?
北俱芦洲的剑修数量最多,酒瘾最大,酒量最好,到了酒桌还有什么忌讳,再加上剑气长城自己都是对董三更、齐廷济他们直呼其名的,外乡剑修入乡随俗,就没什么不敢说、不能说的。
约莫是二掌柜早早听说了柳勖的家族背景,知道他是骡马河柳氏的少当家。用那些既是酒鬼又是托儿的话说,就是一头膘肥体壮的肥猪在二掌柜的家门口乱窜,二掌柜不一个箭步上前闷一刀,都对不起那头肥猪。
所以一开始酒铺生意还没有那么红火的时候,就总想着把柳勖当成腰缠万贯、一掷千金的土财主,问他想不想一起坐庄,有门路,可以稳赚不赔,后来柳勖实在是被陈平安纠缠得烦了,就跟陈平安开诚布公说自己出门,一向没有带钱的习惯,找冤大头找别人去,找我就找错人了。
在那之后,二掌柜就经常邀请他,不是请,一起蹲路边喝酒,看来是真把他当成那种回去继承家业才有闲钱的穷光蛋了。
柳勖并没有说谎,他除了练剑一事,其余万事不讲究。
家族担心他在人生地不熟的异乡,炼剑总归是需要神仙钱的,所以隔三岔五就寄钱到倒悬山春幡斋那边,但是柳勖从不去取钱,后来就直接寄到孙巨源府上,结果柳勖还是假装不知,孙巨源便跟他打招呼,说你家在府上存了钱,柳勖也说用不着,继续存着就是了。
直到最后,柳勖都离开剑气长城了,在春幡斋和孙巨源私宅两处,柳勖也没取走一颗神仙钱。
之所以那间酒铺一开张就过去捧场,柳勖初衷是希望在那边喝出点家乡酒水的滋味,至于结果如何,一言难尽。
一个赌局十个人,八个托儿,还有一个是坐庄的陈平安,只剩余一个还埋怨自己运气不好,下次肯定能赚大钱。
今天酒桌既然开喝了,女子远游境宗师,樊钰就倒满了一大碗酒,主动给陈山主敬酒,她一饮而尽。
原来当年在宝瓶洲大渎战场破境,她被郑钱救过一次。准确说来,樊钰是被郑钱扯住肩头,直接摔出那个杀机四伏的包围圈。
樊钰是后来才知道那个绰号“郑清明”的武道前辈,竟是陈山主的开山大弟子,真名裴钱。
当了先生师父,陈平安如今最喜欢听别人说这个。
酒足饭饱,刘武定说话最少,反而喝酒最多,老剑修喝了个结结实实的酩酊大醉,走路踉跄还不要人扶。
袁宣心知肚明,这是因为刘爷爷这辈子练剑,却从未去过剑气长城的缘故。
故而今天桌上一碗碗酒,老人喝来喝去,都是在喝从心头涌上酒碗的愧疚。
喝得满脸涨红,不只是酒力不胜,更是面对这位剑气长城的年轻人,同为外乡人的末代隐官,老人心虚,脸红。
世事多如此,酒力不支吾,难为与为难,此身不由己。
先前在酒桌上,中途老人说要与陈隐官敬酒一个,陈平安笑着说不用,反而自称晚辈,主动敬了老人一碗酒。
在那之后,老人自顾自喝酒,就愈发沉默了。
柳勖抬起手肘,轻轻一敲身边的陈平安,示意你去安慰